《狗年月》情节富于变化,是一本文笔好高质量俱佳的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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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袋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狗年月 作者:君特·格拉斯 | 书号:44370 时间:2017/11/24 字数:4502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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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图拉表妹: 有人劝我,把你和你的名字放到开头,在一封信开始时,不拘礼节地称呼你,因为你处处都是素材,现在是,将来也是。在这种情况下,我对自己讲,只对自己讲,而且没法不对自己讲;要不然我就对你讲,讲我在自言自语?你的家庭——波克里弗克一家和达姆一家,来自科施奈德赖。 亲爱的表妹: 既然我写给你的每一句话都徒劳无益,既然我所有的话,即便是我对自己、我以顽強的意志对自己讲的话也都只是冲着你来的,那我们终究要平淡无奇地握手言和,给我的生计和消遣打下一个并不雄厚的基础。这个基础就是:我给你讲述。但是你并不倾听。这种称呼——好像我给你写了一百零一封信——将依旧如形式上的散步手杖,我早就想把它扔掉了。我要怀着満腔的怒火,把它扔进施特里斯巴赫河里,扔进海里,扔进股票池中。不过,这只四条腿的黑狗是训练有素的,它会把手杖给我送回来。 亲爱的图拉: 我⺟亲娘家姓波克里弗克,是你⽗亲奥古斯特-波克里弗克的姐妹。她像波克里弗克家的所有人一样,出生在科施奈德赖。五月十七⽇,当燕妮-布鲁尼斯半周岁时,我正常出生。十七年后,某位先生用两个指头把我轻轻一提,作为车载 ![]() ![]() 亲爱的图拉表妹: 对于博登湖和那里的姑娘们,我一无所知;可是对于你和科施奈德赖,我却什么都了解。你在六月十一⽇出生。科施奈德赖位于北纬五十三点三分之一度,东经十七点零五度。你出生时体重为四磅三百克。有七个村子属于原来的科施奈德赖,它们是:弗兰肯哈 ![]() ![]() ![]() ![]() 亲爱的表妹: 你在埃尔森大街来到人世。我们住在同一所房子里。这幢出租房子是我⽗亲——木工师傅利贝瑙的。斜对面,在所谓的股票房里,住着我后来的老师——参议教师奥斯瓦尔德-布鲁尼斯。他收养了一个女孩。尽管在我们这个地区过去从来没有一个人叫燕妮,但是他却叫她燕妮。我们木工作坊大院里的黑⾊牧羊⽝名叫哈拉斯。你受洗礼被取名为乌尔苏拉,但是从一开始,你的名字就叫图拉。很可能这个名字源于科施內夫伊的⽔神图拉,他栖⾝于奥斯特尔维克湖,他的名字有各种不同的书写方法,计有:Duller,Tolle,Tullatsch,Thula,或者Dul,Tul,Thul。当波克里弗克一家还住在奥斯特尔维克时,他们作为租赁人住在湖边的莫斯布劳赫斯贝施,在通往霍伊尼采的公路旁。从十四世纪中叶直到一九二七年图拉诞生之⽇,奥斯特尔维克是这样书写的:Ostirwig,Ostirwich,Osterwigh,Osterwig,Osterwyk,Ostrowit,Ostrowite,Ostrowieck,Ostrowitte,Ostrow。那些科施內夫伊人说:OusteWitsch。奥斯特尔维克这一村名的波兰词 ![]() ![]() 亲爱的图拉: 我那位木工师傅⽗亲老喜 ![]() 对于科施內夫伊卷心菜的种种影 ![]() ![]() 对于所有这些好事,你⺟亲并不感谢我⽗亲。她反而在每一次家里吵架时都把她的聋哑儿子康拉德的耳聋归咎于我⽗亲和他的木工作坊。据说,从一早到收工总是呜呜叫的、只有偶尔才沉默下来的圆锯——它让这一地段所有的狗和我们的哈拉斯也跟着叫起来,直叫到声音沙哑——使还没⾜月就出生的康拉德的小耳朵变得萎缩、失聪。 木工师傅不动声⾊地听着埃娜-波克里弗克的责骂,因为她是在用一种科施內夫伊人的方式骂人。谁能懂得她骂些什么呢?谁能把她骂的话说出来呢?科施奈德赖的居民把教堂墓地说成“礼拜堂坟地”“堡”就是山“垄”就是路。“神甫草”就是奥斯特尔维克地区神⽗的草地,大约有两摩尔 ![]() ![]() ![]() ![]() ![]() 你会同意的,图拉—— 你⽗亲是个蹩脚的辅助工。工长 ![]() 骨胶,木工胶啊!棕⾊的、独具风格的胶合板垛在一个歪歪斜斜的、积了半寸灰尘的架子上。从三岁到十七岁,我在 ![]() 亲爱的图拉: 当我们四岁时,据说,你缺钙。对于科施奈德赖含有泥灰的土壤也作出了类似的断言。大家都知道,形成底碛层的洪积世的漂砾泥灰含有碳酸钙。只有科施內夫伊田地那些风化的、被雨⽔浸滤过的泥灰层才缺钙盐。在那里,肥料和家国津贴都无济于事。没有一种宗教仪式的行列——科施內夫伊人全是天主教徒——能给困地注人钙盐。不过,霍拉茨大夫却给了你钙片。很快,在你五岁时,你就不缺钙了。你的啂牙没有一颗松动。你的门牙稍微有点突出。据说,这些牙齿很快就使斜对面的那个弃婴燕妮-布鲁尼斯感到害怕。 图拉和我都不相信—— 在找到燕妮时,这个吉卜赛人和仙鹤在一起嬉戏。这是一个典型的布鲁尼斯爸爸的故事。当然,在他⾝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处处都觉察到隐蔽的神秘力量。他往往善于在怪僻的漫 ![]() ![]() ![]() ①琐罗亚斯德(约公元前628~约前551),伊朗宗教改⾰家、先知、琐罗亚斯德教的创始人。 燕妮是个胖乎乎的孩子。尽管埃迪-阿姆泽尔围着燕妮和布鲁尼斯团团转,但是这个孩子却没有丝毫变得更为苗条的迹象。在谈到他和他的朋友瓦尔特-马特恩时——两人都是参议教师布鲁尼斯的生学——有人曾断言,在以奇妙的方式发现燕妮时,他们是见证人。不管怎样,阿姆泽尔和马特恩成了在我们埃尔森大街和整个朗富尔被当做笑柄的那种三叶草的一半。 我要为图拉画一幅幼年的肖像: 我要给你看一个大鼻子的、面部表情变化多端的先生,这位先生在蓬 ![]() 不过,也是在我们家斜对面的股票房前,当参议教师布鲁尼斯把⾼轮子的童车停下来时,图拉、我和其他孩子才得到一把棕⾊纸袋里的糖果。这时,尽管他那嘟嘟哝哝的老人嘴里还没有咬完光滑透明的糖渣儿,但他决不会忘记给自己嘴里放进一块糖。有时候,埃迪-阿姆泽尔嘴里含着一块糖去参加社 ![]() ![]() ![]() 亲爱的表妹: 当我想要理解和正确对待你和你的木工胶时,科施奈德人或者科施內夫伊人就一定会出事。要用一种所谓历史上的但往往又是没有证明的解释来说明科施內夫伊人的名字,这是荒谬的。据说,科施奈德人在波兰起义时不由自主地产生了对德国人的极度仇恨,因此,人们可以从“砍头匠”这个集合名词推导出科施奈德人这个集合名词来。尽管我有各种理由学会这种解释——你这位逐渐消瘦的科施內夫伊人,具有从事这种手艺的各种素质——可我仍然坚持那种虽然平淡无奇但却是理智的解释。据说,在图霍拉,有一个名叫科茨涅夫斯基的县长在一四八四年签署了一份证书,这份证书确定了该县各个村庄的权利与义务。后来,在他这位证明文书的签署人去世之后,这些村庄后来就被称为科施內夫伊人村庄。还有一点无法肯定。村镇和田野的名称也许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查清,然而图拉——她更多的是一种东西,而不是一个女孩——却无法通过正派的县长科茨涅夫斯基来辨认。 图拉: 你的⽪肤⽩皙,紧绷绷的。你可以头朝下,倒挂在拍地毯尘上的 ![]() ![]() ![]() ![]() 我老盯我表妹的梢,更确切地说,我试图跟在你和你的骨胶气味之后,离你两步远。你的哥哥西格斯蒙德和亚历山大已经到了上学的年龄,他们在走自己的路。只剩下又聋又哑的香头发康拉德参加我们这一伙。你和他,还有我,都在耐心等待着。我们坐在焦油屋顶的木棚里面。方形厚木板散发着气味。我被弄成了又聋又哑的人,因为你和他,你们可以打手势讲话。把某些指头挤到一边或者十字 ![]() ![]() 图拉,你听: 那就是它——一条竖耳朵、长尾巴、⾝体长长的黑⾊牧羊⽝。它并非比利时长⽑⽝,而是一只狗⽑中长的德国牧羊⽝。我⽗亲,也就是木工师傅,在我们出生前不久,在维斯瓦河⼊海口的一个村庄尼克尔斯瓦尔德把这条幼⽝买来。卖主要三十古尔登,尼克尔斯瓦尔德的路易丝磨坊就属于那个卖主。哈拉斯可以用训练有素、闭得很严的上 ![]() ![]() ![]() ![]() ![]() ![]() ![]() ![]() ①长 ![]() ![]() ![]() ![]() 哈拉斯凭着灵敏的嗅觉寻找猎物,找到猎物,抓住猎物,叼来猎物,而且进行跟踪。有一次在共公草地上放牧时,它出了⽑病。哈拉斯是牧羊⽝,在种畜簿上已经登记人册。牵狗的⽪带给绊住了,它拼命地拉。它直对着猎物狂吠,可是在清理其他猎物的臭迹时,它还是有节制的。木工师傅利贝瑙让它在霍赫施特里斯的察警局接受训练。它是一条有坏习惯的幼⽝。在那里,他们让它改掉吃自家屎狗的习惯。冲庒到系在它颈部的税牌上的数字是五百一十七,这个数字的横加数为十三。 在朗富尔的各个地方,在舍尔米尔,在席豪移民区,从萨斯佩到布勒森,顺着耶施肯塔尔路往上,沿着海利 ![]() ![]() ![]() 一直量到肩背部隆起的部位,哈拉斯为六十四厘米⾼。五岁的图拉⾝⾼一米零五。她的表兄哈里比她⾼四厘米。他⽗亲,那个长得五大三耝的木工师傅,早上量,⾝⾼一米八三,下班后量,⾝⾼矮两厘米。奥古斯特和埃娜-波克里弗克,以及娘家姓波克里弗克的约翰娜-利贝瑙,所有的人⾝⾼都不超过一米六二。科施內夫伊人,这是一个小小的打击! 亲爱的图拉表妹: 如果你们波克里弗克一家不是从那里来的,这个科施奈德赖同我又有何相⼲呢?但是我知道,科施奈德赖的那些村庄,从一二三七年到一三○八年属于波莫瑙地区的公爵们。他们死后,科施奈德人直到一七六六年都向德意志骑士团 ![]() ![]() ![]() ![]() ![]() 啊,图拉: 当人们被迫盯着拳头时,我怎样才能对你讲述科施奈德赖,讲述哈拉斯和它排怈的“芳香物质”讲述骨胶、麦芽止咳糖块和童车啊!这时童年必须滚动。有一次,一辆童车在滚动。在很多、很多年以前,有一辆四个⾼轮子的童车在滚动。它安在四个老式⾼轮上,漆成黑⾊,所有的皱褶都已裂 ![]() ![]() ![]() 一九三二年夏天,一辆安在旧式⾼轮上、漆成黑⾊、有一些裂 ![]() ![]() ![]() ![]() 童车在木板上的旗帜下滚动。穿得太黑了一点、被宽边软呢帽遮住太 ![]() “咱们不能让燕妮走一走吗?求求您,参议教师先生。只是试一试。我们在左右两边扶着她。” 不让燕妮-布鲁尼斯走路。“难道这个孩子会丢失?难道要在星期天拥挤的人群中推着车撞来拉去?”人群熙来攘往,大家既见面又分手,或鞠躬问候,或视而不见。人们挥手示意;人们手挽着手;人们指着防波堤,指着雕窗;人们用随⾝携带的食物喂海鸥;人们问候着,回忆着,气愤着。所有的人都穿得很体面。人们穿着没有袖子、受到季节限制的服饰,穿着网球运动服和帆船运动员的运动⾐,打着在东风中飘动的领带。拿着不断拍照的相机,戴着有新汗带的草帽,穿着牙膏一样⽩净的亚⿇布鞋。⾼⾼的鞋跟害怕海滨小桥木板之间的裂 ![]() ![]() ![]() ![]() ![]() ![]() 你呀,图拉: 你在一个星期天上午说:“让她走一次吧。我想看看,她是怎样走路的。” 奇怪的是参议教师布鲁尼斯居然点头答应,允许燕妮在布勒森海滨小桥的木板上走路了。有几个人哈哈大笑,很多人在微笑,因为燕妮这样胖,她那两 ![]() “阿姆泽尔!”戴着黑⾊毡帽的布鲁尼斯说“你作为一个孩子时——我们说的是比你小的六岁孩子,我们可以颇有信心地称之为胖墩儿的人——难道就非得受罪不可吗?” “还算好,参议教师先生。马特恩总是很关照。只是在班上我感到坐着很难受,因为长凳太窄。” 布鲁厄斯在发糖果。空着的童车放在路旁。马特恩笨手笨脚、小心翼翼地带着燕妮。所有的旗帜都往一个方向飘。图拉想带燕妮。但愿童车没有滚走。布鲁尼斯嘴里含着麦芽止咳糖块。燕妮不愿意同图拉在一起,她差不多要哭了,不过马特恩在那儿,更何况埃迪-阿姆泽尔赶紧惟妙惟肖地仿造了一个 ![]() ![]() ![]() ![]() ![]() ![]() ![]() ![]() ①少年队为纳粹德国时期希特勒青年团的下属组织,由十岁到十四岁男孩组成。 ②杜尔和图勒尔是科施內夫伊人对⽔神图拉的不同书写方法。 因为出乎意料,这首哥伦布之歌已唱到了最后一段,现在,他们唱一首《收获歌》:“我把我的车装得満満。”尽管这种歌傍晚时唱更好一些,但现在他们都在唱:“在这时,没有比这更美的家国。”埃迪-阿姆泽尔让自己浑厚的⾼音童声纵情⾼歌。看来布鲁尼斯嘴里含着糖果,露出一副鄙夷不屑的神情。马特恩在万里无云的晴空下 ![]() ![]() 她的表兄跟着唱了六段《哥伦布之歌》。在唱第七段时,他溜走了。只剩下海风不再有骨胶味,因为奥古斯特-波克里弗克同太太以及又聋又哑的康拉德站在海滨木板小桥端顶的西边,而风却是从东北方向突然转到东部方向。波克里弗克一家转过⾝来,让背对着海。他们在唱歌。就连康拉德也在适当的地方张开嘴巴,无声地撅起嘴巴,在企图侥幸地唱出卡农曲“雅各布师傅、雅各布师傅”时不错过一次进⼊合唱的机会。图拉在哪里? 她的哥哥西格斯蒙德和亚历山大偷偷溜走了。她的表兄哈里看见这两个人在防波堤上。他们敢于在那里头朝下跳⽔。西格斯蒙德在练习翻筋斗,练习倒立跳⽔。两兄弟的⾐服用鞋庒着,放在海滨木板小桥突出来的、有风的木板上。图拉不在那儿。从格勒特考海滨木板小桥方向——人们甚至还可以从远处认出措波特海滨木板小桥——慢慢驶来一艘按计划开行的旅游船。这艘轮船为⽩⾊,就像在儿童画册上见到的轮船那样,后面拖着一道大巨的滚滚黑烟。那些想要乘船从布勒森到新航道去的人,都挤在海滨木板小桥端顶的左侧。图拉在哪儿呢?少年队还在唱歌,不过再也没有人去听了,因为轮船越来越近。就连埃迪-阿姆泽尔也收回了他的⾼音部童声。儿童鼓放弃了歌曲的节奏,沉溺于机械 ![]() ![]() ![]() ![]() ![]() ![]() ![]() 要是⽩⾊轮船没有锈斑,那是很漂亮的。“梭子鱼号”轮船没有任何锈斑,只有船尾的共和国国旗和“维斯瓦河”轮船公司的三角旗退了颜⾊,破成一缕缕的布片。有人在下船,有人在上船。图拉呢?她的表兄看看⾝后,在海滨木板小桥右边,只有而且永远是那辆有四个⾼轮子的童车。它抛下一道走样的十一点钟的影子,这道影子同海滨木板小桥栏杆的影子天⾐无 ![]() ![]() ![]() ![]() ![]() ![]() ![]() ![]() ![]() 我不知道,在我表妹接着三次往燕妮那辆空 ![]() ![]() 亲爱的表妹: 我还不能让你跑到布勒森海滨小桥发亮的木板上去。在第二年的一个星期天,但也是在同一个月份,也就是在闷热的、海蜇丰产的月份——八月。那时,男人们、女人们和孩子们携带游泳包和橡⽪动物玩具,再一次离开尘土飞扬的朗富尔郊区,坐车来到布勒森。大多数人要在露天浴场和共公游泳池露宿,有少部分人要在海滨木板小桥上散步。他们是在这一天来到的,这时,八面波罗的海沿岸城市的旗帜和四面千字旗在十二 ![]() ![]() ![]() ![]() 参议教师布鲁尼斯是点了头的。瓦尔特-马特恩把燕妮从童车里抱出来。当燕妮在⾝着节⽇盛装的人群中 ![]() 当时,雷雨正从西边蔓延过来,我找到了她们俩。图拉牵着我们哈拉斯的颈圈,我得到了我⽗亲的许可,可以带着哈拉斯。 在我们海滨木板小桥下面纵横 ![]() ![]() ![]() “说屎。”图拉说,燕妮也跟着说。 “说:我爸爸老放响庇。”图拉说。燕妮承认,参议教师有时候放响庇。 “说:我哥哥到处偷东西。”图拉说。 可是燕妮却说:“我 ![]() 这时,图拉在步行桥下面用长长的手臂抓鱼。她抓起一个颤抖着、不螫人的⽔⺟。她得用两只手抓住这个⽩⾊、透明的布丁,在这个布丁丰満的中心,布満了青紫⾊的⾎管和结节。 “你现在把它吃光,一点儿也不许剩。”图拉命令道“这玩意儿吃起来没有味儿,赶快!”燕妮发愣,图拉给她示范,怎样吃⽔⺟。她把満満两汤匙⽔⺟咂咂地喝了进去,在牙齿之间搅拌这国⾁汁一样的东西,从她上面的两颗门牙之间的空隙,噴出一道⾁糊,紧贴着燕妮,从左边飞奔而去。在海滨木板小桥上空,太 ![]() “你看到了怎么个吃法。现在你自己吃吧。” 燕妮哭丧着脸。图拉威胁道:“要我叫狗来吗?”还在图拉唆使我们的哈拉斯扑向燕妮之前——它肯定不会使她吃任何亏——我吹口哨让哈拉斯下趴⾝来。它没有立即就听从召唤,但却把戴着颈圈的头伸到我这边来。我牵着它。可是在上面,尽管还有一段距离,却雷声隆隆。图拉紧靠在我⾝边,用力一拍手,把⽔⺟渣都拍到了我的衬⾐上。她不耐烦地催促着,然后便扬长而去。哈拉斯想跟她走。我不得不叫了两次:“站住!”我左手牵着狗,右手牵着燕妮,把她带到雷雨即将来临的海滨木板小桥上。参议教师布鲁尼斯和他的两个生学正在惊慌失措的浴场疗养者之间寻找燕妮。他们喊着:“燕妮!”他们担心出现最糟糕的事情。 还在第一阵风到来之前,疗养地管理处就把八面不同的旗帜和四面同样的旗帜降了下来。布鲁尼斯爸爸抓住童车的把手,车子在抖动。第一阵雨滴已经从天而降。瓦尔特-马特恩把燕妮抱到童车里,车子的抖动并未减少。甚至当我们⾝上穿着⼲⾐服,参议教师布鲁尼斯用颤抖的手指给我三块麦芽止咳糖块时,童车还在一个劲儿地抖动。雷雨是一个巡回剧场,它极其铺张地迅速蔓延开去。 我的图拉表妹—— 她不得不在这同一座海滨木板小桥上大声叫喊。这时,我们已经能写自己的名字了。燕妮再也不坐在童车里被人推着走,而是像我们一样,一小步一小步地走着路去裴斯泰洛齐①学校。假期随着生学车票、游泳天气和不断翻新的布勒森海滨木板小桥准时到来。现在,如果有风的话,在木板小桥的十二 ![]() ①裴斯泰洛齐(1746~1827),瑞士教育家。他主办的一个学校全欧洲闻名,其宗旨是培养生学自给、自立、自助和助人的能力。 你弟弟,那个鬈发的小家伙淹死了。那个无声的笑者、合唱者和无所不知的人!图拉和康拉德再也不能用手讲话,再也不能用手肘、额头、下眼⽪和手指十字 ![]() ![]() 冬天是罪魁祸首。它凭借冰雪、融雪天气、浮冰和二月份的风暴使木板小桥严重受损。尽管疗养地管理处让人对木板小桥又做了一些修复,小桥被刷成了⽩⾊,配备了新的旗杆,在假期中引人注目。有一部分旧排桩在⽔下很深的地方已经被冰块和汹涌的波涛折断,可是这一部分潜伏着危险的旧排桩依然耸立着,酿成了图拉小弟弟的灾难。 尽管那年噤止在防波堤游泳,但还是有一些男孩,他们从露天浴场过来,把防波堤作为目标,把它当做跳⽔塔。西格斯蒙德和亚历山大-波克里弗克没有把他们的弟弟带来。他用狗爬式在他们后面游着,尽管不规范,但他手、脚并用,又蹬又踢,居然能够游起来。三个人一齐从防波堤上往下跳了可能有五十次,五十次都又露出了⽔面。然后他们又一齐跳了十七次,可是只有十六次是三个人一齐露出⽔面。如果不是我们的哈拉斯发疯似的动作,也许没有人会这么快就注意到,康拉德再也没有浮出⽔面。从海滨木板小桥那里出发时,把它也算在里面了。现在它沿着防波堤跑来跑去,心神不定地四处 ![]() 这时,正好“天鹅号”海滨浴场轮船停靠。但是,所有的人都挤在海滨木板桥右侧。只有卖冰 ![]() ![]() 只有瓦尔特-马特恩脫掉鞋子,头朝前,从海滨木板小桥栏杆处跳了下去。他正好潜到我们的哈里斯最初哀鸣着、然后又用两条前腿刨着作出记号的那个地点的位置。埃迪-阿姆泽尔提着他朋友的鞋子。马特恩重新浮出⽔面,又潜⼊⽔中。幸好燕妮不用观看这一切。参议教师同她一道,坐在疗养地园围的树下。只是在西格斯蒙德-波克里弗克和一个并非救生员的男子轮流帮助下,他才得以将又聋又哑的康拉德救上来。原来,康拉德的头卡在两 ![]() 他们刚把他放到步行桥的木板上,救护队就带着供氧设备来了。“天鹅号”轮船第二次鸣汽笛,驶进了它的海滨浴场航线。没有人要卖冰 ![]() ![]() 亲爱的图拉: 你的叫喊一定会坚持得更久。就是在今天,它还萦绕在我的耳际,始终保持着一种冲破云霄的⾼音。 我们的哈拉斯在第二年和第三年都不能去防波堤。它呆在图拉⾝边,图拉同样也不去海滨木板小桥。他们俩的这种一致 ![]() 在那一年夏天,也就是在又聋又哑的康拉德-波克里弗克游泳淹死前不久,要让哈拉斯去配种。察警局了解这条狗的谱系,每年总有一至两次,寄一封由一位名叫米尔肖的少尉官警签署的函件来。对于这些差不多是以命令式的口气书写的函件,我⽗亲从来不说一个“不”字。首先,他不想生察警的气,尤其是作为木工师傅不想生察警的气;其次,如果像哈拉斯这样一条公狗配种的话,每配一次都会带来一笔小小的收⼊;第三,我⽗亲对他这只牧羊⽝感到的自豪也是有目共睹的。当他们俩动⾝去进行收费 ![]() 我第一次被允许同行,虽然对此并不十分清楚,但也并非全然不知。尽管天热,我⽗亲仍然穿上了一套他本来只是在木匠同业公会开大会时才穿的西服。深灰⾊的背心牢牢地绷在他的肚子上。在毡帽下面,他含着一支浅褐⾊雪茄,这种雪茄十五个芬尼一支。哈拉斯刚从茅屋出发,刚给它戴上口套——因为这是去察警局——它就跑到前面,又犯了它的老⽑病,尽情地跑。按照那支外层已经退⾊的雪茄还剩下相当可观的一大截烟来衡量,我们到达霍赫施特里斯的时间比估计的要快。 霍赫施特里斯是一条由朗富尔最繁华的大街通往南面的街道。左边是一排两家合住的小房子,官警们及其家属就住在里面;右边是 ![]() ![]() ![]() ![]() 我们必须在察警局狗舍科的文书室里等候。米尔肖少尉笔直的头路分向左边。哈拉斯被牵走了。当他们短时间坐在一间房子里时,就像一个木工师傅同一个少尉官警寒暄几句那样,米尔肖少尉同我⽗亲寒暄了几句。然后,米尔肖的头埋了下去。他又埋头在工作中了——也许是在审阅报告吧。这间屋子有两个窗户,分别在门的左右两边。如果直到上面那三分之一的窗户没有涂上东西的话,人们也许还可以看见那些正在训练的警⽝。在房屋对面,在刷上石灰的墙上,挂着两打镶有狭长黑边的照片。所有照片的寸尺大小完全一样,分成两组,按金字塔形排列——最下面是六张照片,然后是四张,最上面是两张照片——挂在一张更大的横幅照片两侧。这张照片尽管要宽一些,但也同样镶上了黑边。二十四张排成梯形的照片表现的全都是牧羊⽝,这些狗由察警牵着,伏在地上。那张郑重其事地挂在中间的大照片显现出一个戴着尖顶头盔的老人的面貌。他在沉重的眼⽪下露出一副倦容。我大声提问,打听这位老人的名字。米尔尚少尉头也不抬就回答说,这是帝国总统,这位老先生在下面用墨⽔亲自签了名。在狗照片和察警照片下面还布満了墨⽔痕迹。也许这是狗的名字,是对它们谱系的提示,是那些察警的名字和职级,既然看来涉及到警⽝,所以,也许还是这些警⽝和牵着警⽝的察警在服役期间的事迹,也许是盗窃犯、走私犯和谋财害命犯的名字,那些家伙在这只或那只警⽝的协助下终于被抓获归案。 在写字台和米尔肖少尉背后,两边同样排成梯形、对称地挂着六份从我的位置无法看清的、装上玻璃并镶上了边的件证。从字体的类型以及不同字体的大小看,很可能是印上花体活字和金⾊条纹的、盖上图章和打上凸出的钢印的件证。可能是这些在察警局服役的狗,这些在朗富尔-霍赫施特里斯察警局狗舍里一起接受训练的狗,在跨地区的警⽝比赛中——或者说比赛警⽝中——夺得了一次、两次甚至三次奖状。在办公桌上,在埋着头、追随着工作过程慢慢移动的头路右边,放着一只带着企盼神情的青铜猎獾警⽝。很可能这条狗只是用石膏做成的。它后腿有⽑病,臋部过于下垂,落到了尾巴上。这一点,了解狗的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按照所有养狗学的说法,朗富尔-霍赫施特里斯察警局狗舍中散发的不是狗的气味,而是石灰的气味,因为文书室刚刷过石灰。在六七棵遮住外窗台的椴树后面,发出浓烈、酸涩的气味。我⽗亲不得不多次大声打噴嚏,这使我感到尴尬。 过了⾜⾜半个小时,哈拉斯被牵回来了。从它的外表,什么也看不出来。我⽗亲得到了二十五古尔登配种费和浅蓝⾊的配种证。配种证全文注明了 ![]() 哈拉斯又戴上了它的口套。我⽗亲把配种证和五个五古尔登的银币放好。我们已经向门口走去,这时,米尔肖少尉再一次从他的报告堆中抬起头来:“您必须对这只牲畜严加管束。牵狗的⽪带很糟糕。它的谱系说得够清楚的了。这只牲畜退回去三代,是从立陶宛来的。忽然,它在夜一之间就可能发生突变。不过,好在这一切都已经过去。此外,听说育种人马特恩不得不让人来监督和证实,诺伊泰希地区联合会蒂格家的配种公狗普鲁托同路易丝磨坊的⺟狗森塔配了种。”他用手指指着我说“别老把这个牲畜 ![]() 不是指你—— 少尉的手指指的是我。在这种情况下,你也有份,你就是那个把哈拉斯训练错了的人。 图拉瘦骨嶙峋。她可以钻过任何篱笆 ![]() 在图拉脸上,两个过于肥大、在多数情况下结成⼲硬表⽪的鼻孔——她通过鼻子讲话——在重要 ![]() 图拉的膝盖碰破了,正在结痂,正在治疗,又重新碰破。 图拉有骨胶味,有木工胶玩具娃娃和用刨花做的假发,这些刨花是一个伙计专门给她从长木头上刨下来的。 图拉可以同我们的哈拉斯一道做她愿意做的事情。她同哈拉斯一起做她突然想到的事情。长期以来,我们的狗和她那又聋又哑的弟弟都是她真正的随从,而我这个热切希望成为随从的人,往往只是跟在他们三个的庇股后面,而且当我在施特里斯巴赫、在股票池、在弗勒贝尔草地、在阿马达人造 ![]() 图拉叫喊了五个小时之久—— 然后便假装又聋又哑。直到康拉德在兴登堡林 ![]() ![]() ![]() ![]() ![]() ![]() 不过事实证明,他们俩在狗舍里都找到了位置。他们并排躺着。或者说,图拉独自一人躺在狗舍里,而哈拉斯则横躺在狗舍⼊口处。没隔多久,他们俩又并排躺在狗舍里了。为了对带来门上铰链或者圆锯锯条的供货人狂吠一阵,发出猜猜声,哈拉斯离开了狗舍。当哈拉斯抬起一只后腿,想拉出它的屎狗时,当它想走到喂食盆或者喂⽔盆前时,哈拉斯会短时间离开图拉,然后便匆匆忙忙倒退着——因为它在狭窄的狗舍里现在很难转⾝——拼命钻进这温暖的洞⽳里。它让它那叠起的爪子而她则让她那细细的、用细绳扎起来的辫子吊在狗舍的门坎上。不是太 ![]() ![]() ![]() ![]() 他们躺在锯末上面。第一天,我⽗亲和工长德雷森来了。下班后,我⽗亲同他彼此都用“你”来称呼。奥古斯特-波克里弗克穿着木鞋走来。埃娜-波克里弗克穿着拖鞋走来。我⺟亲没有来。大家都说:“现在出来吧,站起来吧,别这样!”然而图拉就是不出来,就是不站起来,就是要这样!谁要想跨进狗合王国,谁跨出第一步时就会气馁,因为哈拉斯并不收回叠在一起的爪子,它从狗舍里发出一阵猜猜声,这种猜猜声是一种兆头。土生士长的科施內夫伊人,本乡本土的朗富尔人,两间半住房的租赁人,在逐层楼逐层楼地 ![]() 可是图拉并未认识到—— 她不出来,而且呆在狗舍的第一天晚上,她也没有感到厌烦。他们俩睡在锯末上面。锯末每天都要更换。奥古斯特-波克里弗克从几年前开始就一直这样做。哈拉斯很注重更换锯末。这样,在所有关心照顾图拉的人当中,波克里弗克⽗亲就成了唯一能抱着一筐耝颗粒锯末接近狗舍的人。此外,他还在腋下夹着铲子和扫帚。奥古斯特-波克里弗克拿着东西一走近这里,哈拉斯便会主动离开狗舍,先是轻轻地然后是劲使地拉着图拉的⾐服,一直到连她也拖着脚步走到 ![]() ![]() 图拉在狗舍里的第一天是这样结束的: 她果在狗舍里。奥古斯特-波克里弗克取下哈拉斯颈子上的链条。他用各种不同的钥匙锁上木材仓库、胶合板仓库、机器间和账房间。在账房间里存放着木工用的贴面板和建筑小五金,存放着锯条、木牌和骨胶。然后,他离开木工作坊大院,再把通向大院的门锁上。他刚锁上门,天就变得越来越黑。天已变得这么黑,我在我们厨房窗户的窗帘之间,再也无法将狗舍的油⽑毡同木材仓库通常颜⾊都比较淡的正面墙壁区分开来。 在狗舍里的第二天—— 那是个星期二,当奥古斯特-波克里弗克想更换锯末时,哈拉斯再也用不着硬拉着图拉了。图拉开始吃东西。也就是说,在哈拉斯把一小块没有骨头的低档⾁铺的⾁给她拖进狗舍之后,在用冷冰冰的、推着这一小块⾁的嘴吊起了她的胃口之后,她就开始同哈拉斯一道吃一个盆里的东西。 现在,这种低档⾁铺的⾁确实不是很糟糕的⾁。它大多是软绵绵的⺟牛⾁,在我们厨房的炉灶上老是用同一口锅——这口锅上的是铁锈⾊的釉——一次煮上好多。图拉和她的哥哥们,还有我,我们所有的人都已经用油光光的手,也不用就着面包,吃过这种⾁。冷吃,味浓,味道最好。我们用小折刀把它切成小方块。一个星期煮两次,汤很稠,呈灰褐⾊,浅蓝⾊的微⾎管、筋腱和冒着油珠的条纹纵横 ![]() ![]() ![]() ![]() 如果低档⾁铺里没有⾁——这种情况很少——锅里就装満了內脏,有结节状的、发 ![]() ![]() ![]() ![]() ![]() ![]() ![]() ![]() 在狗舍里的第四天—— 因为学校尚未开学, ![]() ![]() ![]() ![]() ![]() ![]() ![]() ![]() ![]() 当只有苍蝇、一抹斜 ![]() ![]() 这时,工长正好推着他的自行车穿过走廊。他问我,我避而不答。在我们的住房里,大家都还在蒙头大睡。我⽗亲的睡眠很平静,他相信闹钟。我把一个凳子挪到厨房的窗户边,拿了一块⼲面包头,取下盛有李子酱的盆,把窗帘推向左右两边,把面包头泡到李子酱里。我已经啃起面包,掰起面包来了。这时,图拉从狗舍里爬出来。图拉爬过狗舍的门坎之后,还是四肢着地,拖着瘦长的⾝子笨拙地抖动了一下,把锯末抖掉,再慢慢腾腾地、摇摇晃晃地冲着由狗链条的长短决定其大小的半圆爬去,快到胶合板仓库门前的地方,遇到壕沟和土堤,便动扭臋部,减低速度,再抖一次锯末——她那⾝蓝⽩相间、可以洗涤的女外⾐,变成了有蓝⽩正方形图案的⾐服——然后她对着院子打哈欠。在那里,工长挨着他的自行车,站在背 ![]() ![]() 我在上面忘了啃面包这段时间,工长的帽子逐渐伸到 ![]() 工长平心静气地昅着烟,当他把烟雾吐出去,吐到它遇到依然低矮的太 ![]() ![]() ![]() 当太 ![]() ![]() ![]() ![]() 当我的目光从甩碎的冻油圆盘回到图拉⾝上时,她正瘦骨嶙峋地、直 ![]() ![]() ![]() ![]() ![]() ![]() ![]() 我认为,我穿着睡⾐钻在我们厨房的窗户后面是很幸福的。李子糊使我的牙齿变钝了。在⽗⺟的卧室里,闹钟结束了我⽗亲的睡眠。在下面,工长不得不给自己重新点火。哈拉斯抬起眼⽪。图拉让汤钵从脸上掉下去。汤体掉进沙里,没有打碎。图拉慢慢躺下,躺到两个手掌上。有少量可能是凿榫机凿下来的木屑被她弄碎了。她动扭臋部,转了差不多九十度的弯,非常缓慢地、心満意⾜地、懒洋洋地先是爬到斜 ![]() ![]() ![]() 这时,哈拉斯又闭上了眼睛。各式各样的苍蝇又飞了回来。我又感到了自己那些不锋利的牙齿,看到它那长在颈圈上面、没有光线能够照亮的黑⾊颈⽑,听见我⽗亲起 ![]() ![]() 工长德雷森把他的自行车推向机器间的一道锁着的、有一半装上了玻璃的门。他在走路时慢慢地把头从左往右摇,又从右往左摇。在机器间有圆锯、带锯、凿榫机、整流器和仍然冰凉但又是张着嘴的电动刨。我⽗亲在卫生问郑重其事地咳嗽着。我从厨房的凳子旁悄悄溜走了。 在狗舍里的第五天傍晚时分—— 那是个星期五,木工师傅试图劝说图拉。他那十五芬尼一支的、外层颜⾊欠佳的雪茄,在他那张体面的脸上形成一个直角,使他的肚子——他侧着⾝子——显得有点突出。这个⾝材魁梧的人说得合情合理。他把亲切当做 ![]() ![]() ![]() 图拉在狗舍里的第六天—— 这第六天是一个星期六。穿着木鞋的奥古斯特-波克里弗克把锯木架排在一起,捡起哈拉斯的屎狗,把院子打扫⼲净和耙平。在耙平土地时,把一些有规则的、一点儿也不难看的、可以说是耝扩和幼稚的图案刻在沙土上。他绝望地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接近危险的半圆之处平整院子。在这里,沙地也变得更加昏暗,更加嘲 ![]() ![]() 在星期六的狗舍里没有换锯末,奥古斯特-波克里弗克也没有开解看家⽝哈拉斯的链条。在月⾊惨淡的夜晚,把好斗的看家⽝拴住,木工作坊便处于没有看守的状态。不过,并没有发生破门而⼊的事情。 星期天—— 图拉呆在狗舍的第七天,埃娜-波克里弗克来了。刚过中午她就来了,⾝后拖来一把椅子,椅子的四条腿在她丈夫平整院子地面时刻出的那些图案上,横着划出一道反差強烈的痕迹。她右手端着盛満块状牛 ![]() 我们,也就是木工师傅、我⺟亲、奥古斯特-波克里弗克及其儿子亚历山大和西格斯蒙德,整个下午都站在厨房的窗户旁,不是拥挤着就是挨个儿地注视着院子。就连其他出租住宅临院子的窗户旁也有邻居及其孩子在站着和坐着,或者说一个像多布斯拉夫姐小那样的独⾝姐小坐在她那底层住房的窗户旁注视着院子。 我不让人替换,我坚持不懈地站着。没有任何“别生气游戏”也没有任何星期天吃的发面糕点能把我引开。这是一个还有点热的八月天,第二天学校就要开学。按照埃娜-波克里弗克的愿望,我们不得不离开下面的双层窗。上面的正方形窗户同双层窗一样,都有一道很宽的 ![]() ![]() ![]() ![]() ![]() 狗舍及其居住者没有任何表示。编织开始,悲叹就没完没了。这时,哈拉斯便懒洋洋地、 ![]() ![]() ![]() 傍晚时分,埃娜-波克里弗克拿着差不多已经完工的编织上⾐回到房里。她一言不发。我们也不敢问。“别生气游戏”只好靠边站。还剩下了发面糕点。晚饭后,我⽗亲伸直⾝子,眼睛直直地盯着那幅有珍奇驼鹿的油画说,现在得采取行动了。 星期一早晨—— 木工师傅准备停当,要去察警局。埃娜-波克里弗克叉开腿两,在我们的厨房里⾼声大叫地骂,骂他是一个満⾝是屎、全⾝结痂的家伙。我作为唯一的一个已经背上书包的人,看守着厨房的窗户。这时,摇摇晃晃、瘦骨嶙峋的图拉由垂头丧气的哈拉斯跟随着,离开了狗舍。最初,她用四肢爬,然后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站起来,迈着碎步,跨过半圆,而这时哈拉斯也不阻拦。她站着,⾝上被涂得很脏,⾐服成了灰⾊,有些地方被长长的狗⾆头 ![]() 哈拉斯只在她⾝后叫了一声,不过,它的叫声大大庒过了圆锯的呜呜声。 当图拉和我—— 当燕妮和其他所有学童的学校开学时,哈拉斯又开始了它那看家⽝的生涯。这种生涯是一种混合物,任何东西都不会使它中断。还没过三个星期,就有消息传来,说配种公狗哈拉斯为我⽗亲——木工师傅利贝瑙又挣了二十五古尔登。就是这种事情也不会中断它那看家⽝的生涯。尽管在朗富尔-霍赫施特里斯察警局营房狗舍科呆的时间很短,但那次访问却起了作用。在经过了适当的时间之后,在一张比较大的、专门为察警局狗舍科的信件来往预先印好的卡片上写着:许德尔考的⺟牧羊⽝特克拉——育种人:阿尔布雷希特-勒布,地点:四三五六号房间——产下了五只幼⽝。后来,在几个月之后,在圣灵降临节期间的几个星期天之后,在圣诞节之后,在新年之后,下雪之后,融雪天气之后,又下雪之后,下了很久的雪之后,在正在开始的舂季之后,在分配了复活节标志之后——所有的人都派上了用场——在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一段时间之后——除非我提到机器间的那场事故:学徒霍滕-舍尔温斯基在圆锯上失去了左手的中指和食指——那封挂号信来了。那封信下面有纳粹省 ![]() ![]() 挂号信里附有一张明信片大小的元首照片,照片上有他的亲笔签名。在照片上,他穿着一件上巴伐利亚村民的⾐服,只不过这民族服的上⾐裁剪得更适合于社 ![]() ![]() ![]() 信件和元首照片——两者立即被放在玻璃下面,在自家的木工作坊中加上了框——在附近转悠了好久。它们产生的效果是:首先是我⽗亲,然后是奥古斯特-波克里弗克,再以后是一些邻居⼊了 ![]() ![]() 图拉从我⽗亲那里得到一个新书包。我得到一套少年队制服。哈拉斯得到一个新的颈圈,但是,不可能把它养得更好,因为它已经被养得很好了。 亲爱的图拉: 我们的看家⽝哈拉斯突然之间飞⻩腾达,会不会对我们产生某些影响呢?哈拉斯给我带来了生学的荣誉。我必须到黑板前面去讲话。当然,我不能讲配种、 ![]() ![]() ![]() “因为元首过生⽇,而且,他早就想从我们市得到一只小狗。” “为什么小狗亲王在上萨尔茨贝格的情况那么好? ![]() “因为我们的元首爱狗,对狗总是很好的。” “为什么我们应该为小狗亲王在元首⾝边而感到⾼兴?” “因为哈里-利贝瑙是我们的同学。” “因为牧羊⽝哈拉斯是他⽗亲的。” “因为哈拉斯是小狗亲王的⽗亲。” “因为这对于我们班级、我们学校和我们美丽的城市是一个极大的荣誉。” 图拉: 当施波伦豪威尔姐小同我和我们班访问我们的木工作坊院子时,你在场吗?你在学校里,并不在场。 全班同学站成半圆形,围着哈拉斯在它那王国周围画出的半圆。我不得不重复一遍我的报告。然后,施波伦豪威尔姐小请求我⽗亲从他那方面给孩子们讲点什么。木工师傅假定,这个班已经了解了这条狗的政治经历,于是就讲述一些有关我们哈拉斯的谱系方面的事情来助兴。他讲到⺟狗森塔和公狗普鲁托。两条狗都像哈拉斯以及现在这条小亲王一样黑,它们是哈拉斯的⽗⺟。⺟狗森塔属于维斯瓦河口尼克尔斯瓦尔德的一位磨坊主。“孩子们,你们是否到过尼克尔斯瓦尔德?好多年前,我乘轻便铁路的火车到过那里。那里的磨坊在历史上很重要,因为普鲁土的路易丝女王曾经在里面过夜,当时她不得不躲避法国人。”可是在四翼风车的四脚支架下面——木工师傅这样说——它却产下了六只幼⽝。“人们就是这样提到那些小狗崽的。”他从磨坊主马特恩那里买了一只小狗。“这就是我们的哈拉斯,这条狗总是给我们带来许多令人愉快的事,尤其是在近一段时间。”图拉,你在哪里? 当允许我在工长的监督下,把我们班的同学带进机器间时,你在哪里?在我给我的同学们和施波伦豪威尔姐小列举所有的机器时,你在学校里,你无法看见,也无法听见。我给他们列举道:这是凿榫机、整流器、带锯、电动刨和国锯。 紧接着,德雷森师傅给孩子们解释木材的种类。他把木材区分为横断木料和长村原木。他敲打着榆木、松木、梨木、栎木、槭木、山⽑榉木和软软的椴木,闲聊着细木良村和树⼲的年轮。 然后,我们必须在木工作坊的院子里唱一支哈拉斯不愿意听的歌。 图拉在哪里? 当大队长格普费尔特同青年队队长以及一些低级指挥员参观我们的木工作坊院子时,你在哪里?当作出决定,按照我们哈拉斯的名字给新打出的少年队队旗命名时,我们俩都在学校里,而不在现场。 图拉和哈里都缺席—— 当人们在勒姆①政变之后以及这位老先生在上萨尔茨贝格的诺伊德克去世之后,在仿建的低矮农舍中,在农民用的彩⾊薄印花平布窗帘后面约会时,他们都缺席。不过,劳巴尔太太、鲁道夫-里斯、汉夫斯滕格尔先生、但泽冲锋队队长林斯迈尔、劳施宁、普鲁士的奥古斯特-威廉——简称“奥威”——瘦⾼个儿布吕克纳和帝国农民协会导领人达雷在倾听元首讲话。另外,亲王也在场,这是我们的亲王。亲王是我们哈拉斯传的种,而哈拉斯又是森塔产的,佩尔昆又产下森塔—— ①勒姆(1887~1934),德军国官,希特勒冲锋队的主要组织者,后来希特勒借口勒姆和冲锋队发动政变,将其 ![]() 他们吃着劳巴尔太太做的苹果蛋糕,什么都谈,他们谈论施特拉塞尔、施莱希尔和勒姆,什么都谈。然后,他们谈到施彭勒、戈比內奥和《犹太人贤士议定书①》。然后,赫尔曼-劳施宁把小牧羊⽝亲王错误地说成是一只“漂亮的黑牧羊⽝”后来,每一个历史学家都鹦鹉学⾆地仿效他。在这里,所有的⽝学家都会赞同我的意见:只有爱尔兰牧羊⽝同德国牧羊⽝有很大的差别。这种牧羊⽝的头又长又细,近似变种的灵提。它直到背部隆起的部分,⾝⾼八十二厘米,也就是说,比我们的哈拉斯还要⾼十八厘米。爱尔兰牧羊⽝⽑很长,有褶皱的小耳朵不是立着,而是趴着。这是一条典型的上等⽝,这种⽝在元首的狗舍里还从来没养过。这一点已经永远证明,劳施宁弄错了。没有爱尔兰牧羊⽝在参加聚会的人腿边神经质地蹭来蹭去。亲王,我们的亲王,在倾听谈话,它像一条狗那样忠实,为它的主人担心,因为元首在为自己的 ![]() ①《犹太人贤士议定书》是用作排犹主义借口和理论 ![]() 图拉可是在场—— 当新闻记者和摄影师来到时,她在场。不仅仅是《前哨》和《最新消息》派了人来。一些先生和⾝穿运动服的女士从埃尔宾、柯尼斯堡、施奈德米尔、什切青甚至帝国首都前来采访。只有很快就被噤止出版的《民人之声报》的编辑布罗斯特拒绝前来采访。更确切地说,他发表了一篇题为《狗名远扬》的文章,来评注新闻界的大肆鼓噪。一些宗教报刊和专业杂志的同仁也为此事前来采访。德国牧羊⽝联合会的小报派了一位⽝学家前来,我的木工师傅⽗亲不得不引他离开院子,因为每一位⽝类专家一开始都会对我们哈拉斯的谱系吹⽑求疵,说什么命名马虎潦草,同品种毫不相⼲,找不到产下森塔那只⺟狗的材料,这只牲畜本⾝倒不糟糕,但是人们不得不挑剔这种饲养狗的方式,正因为这关系到一条具有历史意义的狗,所以才迫切需要责任感。 一句话,不管是进行论战还是不加批评的赞美,哈拉斯都被大肆描述,登上报刊,拍成照片。就连木工作坊及其工长、伙计、辅助工和学徒,也都有机会发言。我⽗亲的名言,譬如像这样一句话:“我们是一些普通的、从事我们这行职业的手工业者,尽管如此,我们感到⾼兴的是,我们的哈拉斯…”都是木工师傅的一些朴实无华的自⽩,却经常作为图片标题被人们逐字逐句地引用。 我估计,我们的哈拉斯有八幅单独的照片登上了报纸。报上大概有三次登了它同我⽗亲在一起的照片,有一次作为与木工作坊全体职工的合影登了出来,但却没同我合过一次影。不过,图拉同我们的哈拉斯登上德文报纸和国外报纸的次数正好是十二次。她⾝材苗条,拄着纤细的散步手杖,一动不动地呆在我们的哈拉斯旁边。 亲爱的表妹: 他搬进来时,你帮了他的忙。你成堆地搬过他的乐谱,搬过那个瓷器舞女来。因为当十四家房客同时住在我们的出租房里时,老姑娘多布斯拉夫正把左边那套窗户能朝院子打开的底层住房腾出来。她要同她的布头和编上号的相册一起,同她那些纷纷扬扬地落着木粉的家具一起,搬到舍恩瓦尔林她妹妹那儿去。没有换起居室墙壁上已经退⾊的裱糊纸,也没有换卧室里用大花朵图案装饰的裱糊纸。钢琴教师费尔斯讷-伊姆布斯就同他的钢琴和那些发⻩的、堆积如山的乐谱,同他的金鱼和他的沙钟,同他那不计其数的、昔⽇著名艺术家的照片,同他那尊⾝穿芭蕾舞女裙短的瓷制小塑像——这个小塑像脚穿尖尖的瓷鞋,保持着一种十⾜的阿拉贝斯克舞姿①——搬进了这套腾空的住宅。过去属于多布斯拉夫的这些房间,本来就 ![]() ![]() ①芭蕾舞中的一种舞姿,其特点为:两手张开,一腿直立,另一腿与之成直角向后伸。 上午或下午,每当学钢琴的生学来到费尔斯讷-伊姆布斯这里时,他都不得不让人打开一盏用绿⾊玻璃珠灯罩罩着的电灯,而这时,外面真可以说是 ![]() ![]() 费尔斯讷-伊姆布斯不戴天鹅绒四角帽。不过,他那雪⽩而又拳曲的、随风飘垂的头发却落到衬⾐领上。在男女生学登门拜访的间隙,他便梳理自己那艺术家的蓬 ![]() ![]() ①《奥伯龙》是韦伯所作的三幕歌剧,讲述妖王出伯龙和王后塔蒂尼亚从不睦到重归于好的故事。 在这里,很可能都是一些听觉灵敏的生学,而这位钢琴教师就有这样一些生学坐在打开的钢琴练习琴谱面前练琴。因为只有特殊的耳朵才能从圆锯和凿榫机⽩天无所不在的咏叹调中,从整流器和电动创富有变化的音区中,从带锯质朴的哼唱中,细心地采撷到各种音的音阶,而这些音阶必须在费尔斯讷-伊姆布斯那没有睫⽑的目光下弹到钢琴上去。因为这种机器音乐会本⾝就把钢琴生学的手弹出的一种很強的经过句深深地埋在这个木工作坊院子里了,所以,绿⾊丁香树丛后面的绿⾊沙龙就像一个观赏用的玻璃容器,里面没有声音,却有各种动作。用钢琴教师放在油漆小托架上玻璃缸里的金鱼来证实这种印象,就显得多余,它成了一种累赘的道具。 费尔斯讷-伊姆布斯尤其重视合乎规定的指法。错误的音有几次恰好能够湮没在圆锯那令人厌烦但却能呑噬一切的⾼音区里。可是有一个生学在弹练习曲时,在练习音阶的⾼低时,把鱼际放到了整个黑⾊钢琴的黑木头上,再也无法把手背放到所希望的⽔平位置上,这时,就没有一种木工作坊的响声能够掩盖这种显而易见的、不合规定的指法了。另外,费尔斯讷-伊姆布斯还接受了这样一种教学方法:他在生学必须完成音阶练习定额的每只手上横着放上一支铅笔。每一个滑向木头、想休息一下的鱼际,都通不过这种检验,都会使作为证据的铅笔一下子掉下去。 就连斜对面参议教师收养的女儿燕妮-布鲁尼斯,也不得不在练习音阶时在右边和左边的小手上放着这种检验铅笔散步,因为在钢琴教师搬来之后一个月,她就成了学钢琴的生学。 你和我—— 我们从丁香树小园圃里观察燕妮。我们把我们的脸在海藻绿玻璃容器那样的窗玻璃上庒得平平的,看见她坐在旋转凳上,胖乎乎的,娇滴滴的,穿着可以洗涤的褐⾊丝绒⾐服。在她那直接往下滑的、剪得半长的、差不多是浅褐⾊的头发上,有一只⻩蝴蝶——扎着一个像机飞螺旋桨那样的大巨的蝴蝶结,而实际上这个蝴蝶结是⽩⾊的。当别的生学手背上经常被事先就已落下的铅笔猛然敲打一下时,尽管燕妮的铅笔偶尔也会落到琴凳下面的北极熊⽑⽪上,但她却绝对用不着害怕受到惩罚 ![]() 也许燕妮有很⾼的音乐天赋。图拉和我,我们曾经在窗玻璃的那一边倾听,背后就是圆锯和凿榫机,我们很少能听见一点声音。再说,我们天生就不是这块料,能把凭着音乐天赋攀登的音阶同艰难攀登的音阶区分开来。不管怎样,斜对面那个胖乎乎的丫头双手按在琴键上的动作,比起费尔斯讷-伊姆布斯别的生学来显得更 ![]() ①据古希腊民间传说:达摩克利斯坐在用一 ![]() 图拉和我—— 我们想起燕妮受到优待这件事。当其他所有生学的课往往都在“把箭搭在弓上”这一句当中结束时——因为放在钢琴上的那个中世纪沙钟的最后一粒沙子已经表示同意下课——如果燕妮要让人给她那个坐在小旋转凳上的玩具⾝子授课的话,那么,不管对教师还是对这位女生学来说,沙钟的一个小时就会没完没了。当胖乎乎的埃迪-阿姆泽尔陪着胖乎乎的燕妮-布鲁厄斯去上钢琴课已经成为习惯时——阿姆泽尔确实是参议教师最喜 ![]() ![]() ![]() 除此之外,阿姆泽尔还唱歌。他的⾼音部不仅在中学合唱队里,而且在令人敬畏的圣⺟教堂中也技⾼一筹。这个教堂的中堂每个月都有一次热闹非凡的巴赫的康塔塔和莫扎特弥撒曲的演唱会。阿姆泽尔也在圣玛利亚教堂唱诗班里唱诗。上演莫扎特的早期作品小弥撒曲时,人们发现了埃迪-阿姆泽尔的⾼音部。现在,要在所有的学校合唱队中寻找一个⾼音部童声。他们已经有了一个低音部童声。圣玛利亚教堂唱诗班受人尊重的队长走到阿姆泽尔面前,带着几分崇拜之情说:“我的孩子,事实上你将在唱《撒 ![]() ![]() 尽管当时莱斯特先生还在这个共和国內代表着际国联盟,所有的种族法律在这个小国的边界上都得就此止步,但是埃迪-阿姆泽尔却不能不考虑到:“可是教授先生,人家说我是半个犹太人。” 教授回答道:“这可能吗?你是⾼音区童声,你要给我演唱《上帝保佑》①!”业已证实,这种“就这样办”的回答确实有生命力。据说,在若⼲年后,它在保守的抵抗组织內部仍不能不令人肃然起敬—— ①天主教弥撒曲中唱的祈祷歌。 不管怎样,这个被挑选出来的⾼音区童声,在钢琴教师费尔斯讷-伊姆布斯的绿⾊音乐室內练习小弥撒曲的难点。图拉和我,我们俩,在有一次圆锯和凿榫机不得不 ![]() 亲爱的图拉表妹: 只是因为埃迪-阿姆泽尔来到我们的出租房,碰巧才有这个音阶长长的引子。开始时,他只同燕妮一道来,后来,他把自己耝壮结实的朋友也带来了。人们也许会把瓦尔特-马特恩当成我们的亲戚,因为他⽗亲的⺟牧羊⽝森塔产下了我们的哈拉斯。我⽗亲一看到这个年轻人,就向他打听磨坊主的境况,打听大河中小岛上的经济状况。在多数情况下,是由在经济领域知识丰富的埃迪-阿姆泽尔——嗦嗦地回答他,阿姆泽尔还列举了一些让人感到市 ![]() 阿姆泽尔和他的朋友当时读毕业班,他们把自己的精力有节制地投⼊到毕业试考中去。他们俩穿着有长 ![]() ![]() ![]() ![]() 经过这次我只能重述其大意的谈话之后,据说阿姆泽尔再也没有遭人嘲笑了。人们对他甚至还有了几分敬意。同班同学多次来找他,希望他带他们去木工巷。他在马特恩的支持下友好地拒绝了这些无理要求。可是有一天,埃迪-阿姆泽尔——这件事就是这样私下告诉我的——请求他的朋友陪他去木工巷,但他却不能不看到,瓦尔特-马特恩表示拒绝。他不想让可怜的姑娘们失望,便以一种早 ![]() ![]() 阿姆泽尔很可能注意地听完了他的朋友摇着头说出的那通 ![]() ![]() ![]() 亲爱的表妹: 埃迪-阿姆泽尔由瓦尔特-马特恩陪同,带着同样的、上面有虎纹的赭⾊和蛋⻩⾊绘画夹子——这个夹子使他对声名藉狼的木工巷的访问变成了合法的、艺术家的参观游览——走进了我们的出租房屋。我们俩在钢琴教师费尔斯讷-伊姆布斯的音乐室里,看见他按照瓷器芭蕾舞女演员的模型往纸上画速写。在五月份的一个舂暖花开的⽇子,我看见他面对我的木工师傅⽗亲,指着有虎纹的夹子,想立即打开夹子让他的画来讲话。可我⽗亲只允许他画我们的看家⽝哈拉斯。我⽗亲建议他,带着他那画具站在那个半圆之外,这个半圆用土堤和壕沟标明了狗链条的有效范围。“这条狗很凶,对艺术家肯定也不会客气。”我的木工师傅⽗亲说。 从第一天起,我们的哈拉斯就听从埃迪-阿姆泽尔轻声的呼叫。阿姆泽尔把哈拉斯变成了一只狗模特儿。在哈拉斯应该坐下时,阿姆泽尔决不像图拉说“哈拉斯,坐下”时那样说:“坐下,哈拉斯!”从第一天起,阿姆泽尔就拒绝哈拉斯这个狗名。每当他要求狗换一种新的势姿时,他就对我们的看家⽝说:“啊,普鲁托,请您先用四肢站着,然后抬起右前腿,稍微弯曲,但是请放松点,再放松一点。现在劳驾您,把⾼贵的牧羊⽝的头往左边转一半,对,对,普鲁托,请您就这样,别动。” 哈拉斯的名字叫普鲁托,就好像它仍然是冥府的一只看门狗似的。笨拙的阿姆泽尔几乎将他那⾝裁剪成运动服样式的灰⾊方格条纹西服挣破了。他头上戴一顶⽩⾊亚⿇布帽,这顶帽子使他活像个英国记者。不过,这套制服并不新,埃迪-阿姆泽尔⾝上穿的、戴的全都像二手货,而且也的确是二手货。据说,尽管他拥有一笔难以置信的零花钱,但是他只从当铺里,或者从塔格內特尔巷的旧货商人手中买穿过的东西。他的鞋子过去很可能是一个邮差的。他那肥大的庇股坐在一张可笑的但又很可能非常牢实的折叠椅上。当他把夹好绘画纸的硬纸板撑到他那圆滚滚的左腿上,用右手顺手提起一支总是蘸満黑墨⽔的⽑笔作画时——这支笔在绘画纸上从左上方往右下方,画上了看家⽝哈拉斯,或者说是冥府看门狗普鲁托那一掠而过的、开始时并不成功但紧接着就是既杰出又清新的速写——便一天天地——埃迪-阿姆泽尔在我们院子里画了差不多六个下午——越来越多地出现了各式各样的对立情绪。 这时,瓦尔特-马特恩居于次要地位。他穿着不修边幅的、轻便舒适的休闲服。这是一个化了装的产无者,他在一个时代批判戏剧中背出一些谴责社会的台词,在第三幕中变成为首聚众闹事者,但在这里却成了我们圆锯的一个牺牲者。我们的哈拉斯嗅到特殊气味时,一再用从低垂的头发出的时而⾼、时而低的狂吠,伴随着圆锯的歌声,但从来不伴随凿榫机的歌声。同我们的哈拉斯相似,我们的锯子也直接同这个来自尼克尔斯瓦尔德的忧郁的年轻人攀谈。虽然如此,他却并没有低垂着头,没有一个劲儿地号叫,没有结结巴巴地发表无府政主义的宣言,而是用早就 ![]() 这种格格作响的声音对哈拉斯起了作用。它的嘴 ![]() ![]() ![]() 可是我的图拉表妹—— 她站在旁边,火气一天比一天大,她再也不袖手旁观了。阿姆泽尔对于冥府看门狗普鲁托的影响,使她在我们的哈拉斯面前已经变得软弱无力。这倒不是说这条狗再也不听她的话——图拉说“哈拉斯,坐下”时,它依旧坐下——它只不过是心不在焉地、机械 ![]() 图拉—— 她火冒三丈,开始时是扔卵石,而且也多次击中阿姆泽尔回滚滚的背和油腻腻的后脑勺。不过,这个人却轻轻地耸耸肩,懒洋洋地转过头,暗示他虽然已经发觉被打中,却又不愿意感觉到被击中了。 图拉—— 她小脸苍⽩,把油质颜料瓶给打翻了。一摊发出金属光泽的黑⾊ ![]() 当图拉—— 当她从背后冲上来,捧起一把就像回锯传动⽪带罩里堆着的那种锯末撒到一幅接近完成、油迹未⼲、仍然闪闪发亮的图画上时,埃迪-阿姆泽尔笑了,在短时间的惊异之后,他既生气又好心地像长辈那样,用食指威胁站在一旁观察她的行动效果的图拉,然后开始对这种新技术越来越感趣兴。这种新技术就是:对黏在图画上的锯末进行加工,赋予这幅画一种东西,这种东西今天就称为结构。他展示了这种虽然有趣但却短命的、能够从中得到好处的风格,把手伸进圆锯传动⽪带罩,在他的手巾里装上锯末,然后再装上凿榫机小冰雹似的锯末,装上电动刨的短刨花,装上带锯的颗粒很细的锯末。紧接着,不用图拉从背后冲上来,他便亲手使他的⽑笔画上出现了一个小脓疮似的浮雕。只是表面上染成黑⾊的木屑一旦有一部分脫离,像岛屿似的,神秘莫测地显现出绘画纸的⽩⾊底子时,这种浮雕的魅力就更大。有一次,可能是他对自己有意撒的锯末和锯末打的底⾊不満意,就请图拉从背后冲向一幅刚画好的画,就像是偶然为之那样,把锯末、木屑甚至沙子撒到上面去。他对图拉的合作抱有很大的期望,可是图拉却拒绝这样做,而且还“翻⽩眼” 我的图拉表妹—— 无法对付艺术家和狗的服征者埃迪-阿姆泽尔。只有奥古斯特-波克里弗克才能对阿姆泽尔搞小动作。他扛着锯木架,多次站在这位绘画者旁边,用黏上胶的、嚓嚓作响的手指说出一些批评的和赞扬的话,不厌其烦地讲述一个画家的故事。他说,那时候,这个画家每个夏天都到科施奈德赖和奥斯特尔维克湖来,把施朗 ![]() ![]() ![]() 这时,埃迪-阿姆泽尔慢慢放下⽑笔,斜着脑袋,再一次扫了一眼坐着的哈拉斯或者普鲁托这幅画,然后转过他那圆润丰満、引人注目、长満雀斑的脸,面对这个提问者非常乐意地回答说,很可惜,他既不在少年队內,也不是 ![]() 图拉—— 在第二天下午给了埃迪-阿姆泽尔的无知一个报应。他刚坐在他那张牢实的小折椅上,刚把纸板和绘画纸放在左边圆滚滚的腿大上,哈拉斯作为普鲁托刚摆好它那模特儿的新势姿,伸开两只前腿, ![]() 他同图拉站在门口。他低声耳语,把包斜的目光投向庒着重负的小独脚折椅,对自己的女儿布置着种种任务。这时,她过来了。开始时她懒洋洋地、晃晃悠悠地绕着弯路,两只瘦小的胳膊 ![]() ![]() ![]() ![]() ![]() 亲爱的图拉表妹: 我跳过一段,也就是埃迪-阿姆泽尔和瓦尔特-马特恩被赶出我们院子这一段。你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因为阿姆泽尔使哈拉斯变坏了,所以哈拉斯每周要接受两次驯兽训练。你必须像我一样学习阅读、算术和写作。阿姆泽尔和马特恩已经考完口试和笔试。哈拉斯经过训练见到生人就狂吠,拒绝吃陌生人喂的食物。可是,阿姆泽尔已经使它变得太坏了。你感到写作⿇烦,我感到算术⿇烦。我们俩都喜 ![]() 亲爱的图拉: 拳球比赛①是一种回击比赛,这种比赛是由每队五人的两个队,在两个彼此相连的球场內,打一个差不多同⾜球一般大小但是要轻一些的球。尽管普劳图斯②在公元前三世纪就提到一种“⽪袋”但是同 ![]() ![]() ①这是一项于十九世纪末由德国体 ![]() ![]() ②普劳图斯(约公元前254~前187),古罗马著名喜剧作家。 这种比赛用不着过于烈猛的奔跑,所以,就连六十岁的老翁,甚至连过于肥胖的男人和女人都能参加。阿姆泽尔成了拳球运动员。这一点谁想得到啊!这个又小又软的拳头,这个小拳头简直令人暗自发笑,它连桌子也从来没有打过,他充其量只能用自己的小拳头把信件镇住,防止这些信随风飘走。这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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