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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袋小说网 > 短篇文学 > 尘心似月文集  作者:尘心似月 书号:5071  时间:2016/11/11  字数:3491 
上一章   ‮怀情车单‬    下一章 ( → )
  1

  心底里一直蔵着个不为人知的愿望,我想,如果我说出来的话,别人恐怕会笑个半死。

  愿望很小,我就想要一辆单车。

  别人听了,一定会惊讶得双眼圆睁,黑⽩分明,看着我如看天外来客般稀奇,说,那还不是容易的事情!现在都几乎是单车被淘汰的时代了,花个三两百,保证你能买到上好的单车了,大的、小的、老式的、新款的、黑⽩的、彩⾊的、折叠车、山地车、变速车,由你挑!

  就这么简单吗?难啊!

  记得小时候学车,是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这把年纪才学车,对现在的孩子来说已经是太晚了,但在那个年代,很正常,因为我们没有那些跟小孩一起成长的“适龄”车,婴儿车儿童车少年车成人车之类的五花八门东车西车,不象现在的孩子躺在婴儿车就是坐车,刚会走路就可以骑车,两岁就可以搭客。那时候,我们所能见到的,几乎都是28寸的大单车。

  你可以想象,一个比单车⾼不了多少的孩子,要爬上那⾼⾼的家伙,并且两边摇摆着⾝子去试图控制它,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摔跤了,你没有任何回避的余地,就老老实实等着趴倒在地吧。于是雪车的时候,大家都怀着又惊又怕又不甘心的心理。当然,对付摔跤的法宝是有的,只要一跟长长的扁担,往车后架一扎,想摔也摔不着地。

  我用来练习的那辆28寸的大车,就是爷爷用旧了的,丢在家里,象公车,家人,外人,谁爱骑谁骑。因为车有两辆,我就跟五哥一起学了。

  别人都说我学车笨。⽗亲更是打击我:“不摔个鼻青额肿你是学不成单车的。”就象后来初中毕业那年我想学裁学服装设计,他竟然拿出“手脚完好的你是吃不了这手艺的,只有残废的人才会用心去学”等等诸如此类的话来刺我一样。

  可是我偏偏不信这个琊。

  第一天,学踩车,只踩不坐。我摔了五次,五哥摔了三次。

  第二天,学踩车,我摔了三次,五哥摔了两次。

  第三天,我还在学踩车,五哥已经爬到⾼⾼的车座上坐着踩了,好不得意。

  第四天,第四天,我扔掉了扁担,终于学会了踩车。

  第五天,我无师自通爬上了⾼座,转了两圈,摔了六次,五哥还扎着扁担,看不出摔了没有。

  第八天,我快乐地飞起车来,我那五哥还在扁担的扶持下战战兢兢提心吊胆呢。

  之后,我又想学搭人了,因为能用单车搭个人,是件非常光荣的事情。可是谁愿意给我搭呢,不懂事的孩子我不敢搭,怕摔坏人家宝贝儿;不怕摔的大人我搭不起,力气太小;同龄的孩子个个躲着我,怕被我摔死。最后我只好在车后架扎了几块泥砖头,在晒⾕场上疯转起来,权当学会了搭人。

  2

  刚学会车那会儿,我‮奋兴‬得很,每天没事就在到处转悠。大人怕出事,不给我到公路去。我只好转悠到通往学校的那条乡间小路上展现我的车技。

  一⽇下午,放学回来,我起单车就蹿到小路上转悠起来。正得意间,忽然瞥见一个平⽇里跟我有“仇”的男同学从对面走来。这个男生外号猎狗,是班里最让老师头疼的男生,有事没事常常拿些小沙子泥土之类撒在我们女生的头上,或者对我们说些侮辱话。为了报仇雪恨或者打抱不平,做班长的我理所当然众望所归地成了女同学推选出来的正义代表,在一个学期里至少要找机会教训猎狗三四次。而每次,都是被抓到班主任那里后我就开始嘤嘤而哭,他则被班主任用手指头狠狠地戳着脑袋,咬牙切齿地训导:“你啊,太甚啊!整天欺负女同学啊。再不听话就让你回家放牛去啊!”每次出了班主任的办公室,猎狗恨我恨得要死,但慑于班主任的威严,他也只能对我远远地来个怒目主义。

  那次,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猎狗就在前面,游哉游哉地走着,嘴巴不停地鼓动,大概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要是平⽇里我见了这猎狗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怕。但那天,骑在车上,忽然就心慌起来。一紧张,⾝下的车子不听‮布摆‬了,东歪西歪了几下,就直往田里冲。那时,稻田刚耙过,満是溶溶的泥⽔。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下子跪倒在泥巴中间。

  猎狗哈哈大笑。

  我羞得要死。我已经绝望地预见到我第二天去学校的命运了。我仿佛看到我所有的同学都对着我指指点点或哈哈大笑或暗暗偷笑,而那个笑得最放肆的,一定是猎狗了。

  但第二天去学校,居然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难道我的仇人猎狗竟然忘记将我的丑事宣扬出去么?我不得而知。

  小学毕业的时候,我的车技已经练到可以放开两手随意飞车了。初考时,县里招生政策规定各小学校要选出几名优秀的‮生学‬参加县重点中学的选拔‮试考‬。我们班的四名同学被选去了,考场就设在离小学五公里远的镇小里。

  ‮试考‬那天,天气很好,我们的心情也很好。从考场出来,大家就呼着放飞车回家。我飞在最前边,和一个女同学吹着牛⽪,没留意到脚下的路竟会蔵着一道沟沟。砰的一声,我摔倒时,那个我心里喜的男生正“呼”地从我的⾝旁飞驰而过。

  在心仪的男生面前摔了个大马趴,再没有什么事情比这更狼狈更丢面子了。

  3

  上初中后,曾有一段时间肩负了一个光荣的使命。

  那时,村里一个女孩同我一起上学,她家有一辆半新的单车,不⾼不矮,正合适那个年龄的孩子骑,但她不会骑。于是,在她的家人为她上学的事情发愁的时候,我就⽑遂自荐地要求当她的保镖并且得到了她⽗⺟痛快的答应。我心里⾼兴着呢,自己没有车,空有一⾝本领没处使用,现在却突然有一个搭人上学的机会,这不是天掉个馅饼给我捡吗?于是我精神来了,信誓旦旦打了包票一定要不辱使命完成这伟大的任务。

  事实,我也做得极出⾊。尽管这女孩子比我⾼大,但我搭着她,一点吃力的感觉都没有,不知是因为车好骑还是我的车技好,总之我每次都能踩着车轻快地往前飞。周⽇晚,从家飞到学校。周五晚,又从学校飞回了家。

  这样的⽇子持续了几个星期,忽然有一天,我的光荣使命就提前完成了。

  那个星期天的晚上,我吃了饭,照例要找同伴去学校,⽗亲突然就塞给我一块钱,把我押到公路边,等车,然后硬把我塞了上去。上车前,⽗亲说:“以后就不要骑什么单车了吧,坐班车方便着呢。”

  后来才知道,那天公路上出了车祸,死了两个人,而我到学校,是非得走那段公路不可的。从那天开始,村里所有的家长都噤止孩子再骑车去学校。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骑车的机会了。而⽗亲,竟也没有再买过车,用他的话来说,坐班车方便着呢,到镇上,不就是一块钱的车费吗,‮全安‬第一。直到后来弟弟结婚的时候买回了一辆单车当做纪念,然而并不怎么骑,这是后来的事了。

  而我,就象跟自行车绝了缘一样,再也没有摸过。

  4

  出来工作后,我也曾想过买一辆车,然而却因为种种原因,最终没有买成。

  首先是因为我一直住单位的房子,即使从最远的住宅区走到办公区,也不过是四五分钟的事情。而这四五分钟,简直是比散步时间的零头还少了。若是哪天穿了个裙子什么的,骑起车来倒还成了⿇烦事。其次,买菜的市场不远,即使有人觉得远应该骑车,但凹凸不平的路面也会让我觉得是在‮磨折‬车。况且,自从结婚以后,买菜做饭的任务就由先生包揽了,我连个出门的望都没有了,骑着车在家里瞎转悠个啥呢?再次,我娘家不近,坐汽车也要半个钟头以上,这路程没有谁愿意骑着单车受苦。如此看来,单车实在是没有用处了。

  然而我之所以没有买,还有一个更深的原因。我想,车作为一件心爱之物,就象爱人一样,应该是朝夕相伴的,只有发挥了它的功用,它才有价值。你可以每天骑着它上班下班,买菜,接送孩子上学放学。脏了,你可以象给孩子‮澡洗‬一样,把它擦得⼲⼲净净光亮如新。坏了,你该象对待生病的亲人一样,给它请个医生吧,努力得使它康复,然后加倍地呵护它。如果你买来了一辆好车,然后把它锁房间里眼看手不动,不但对自己毫无用处,还会让车隐隐产生一种寂寞之感来——只要是人真正喜爱的东西,都是会有灵的,不管你信不信。而我,是不乐意这样去待自己心爱的东西的。

  如今,孩子的单车已换了三辆,而我却依然还没有一辆属于自己的单车。真没想到,在物质生活⽇益丰富的今天,单车于我,竟是如此唾手可得又遥不可及。 Www.YAndXS.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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