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凸》情节富于变化,是一本文笔好高质量俱佳的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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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袋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木凸 作者:陆天明 | 书号:44482 时间:2017/12/1 字数:1539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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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克莹后来又嫁给了葛家老大葛少临。二老叫葛少清。老三叫葛少晓。还有两个女儿叫亦嫦亦娥。“临清晓”这三个字出自《红楼梦》。都说少不看红楼。老不看三国。葛家的老头子十五岁时就看过《红楼梦》。不到十八岁就在百老汇路上一家专做进出口生意的公司账房间里做练习生。虽说只是练习生,因为聪明能⼲,一旦机会到来,老板就让他正式管账。有一次老板要试试他,就偷偷地从账房间里拿走了一百块现洋。一百块,在现在人看来,不算啥。可在当时,一间中等大小的新式弄堂房子,每月的房租只有六元四角七分八厘。怀揣一块光洋,就可以带上一个朋友,随便走进哪一家馆子店,适适意意吃上一桌四菜一汤或五菜一汤的和菜,还包括酒⽔。五十年代五元钱就可以在京北吃一顿“全聚德”七十年代花八十元买一张火车卧铺票,就能从海上一直睡到最遥远的乌鲁木齐。所以这整整一百元的缺口,当时真差一点把他吓昏过去。讲,不敢。赔,又不舍得,也赔不起。只好凭做账的本事,暗底里一点一点把它轧平。到年底,这一百块缺口,果然被他“妙手回舂”做得一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出。老板惊呆了。老板害怕了。只有十七八岁,居然就有这么大的本事。再过几年,本事更大了,经验更丰富了,心真的野起来,想从公司里“密”一点钞票,谁还防得住?查得出?老板不敢再用他了。客客气气请他吃了一顿饭,在一只⽩信封里装了两个月的薪金,就把他给辞了。 从此给他的教训:做人不能太有本事。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不是显得侬比人家有本事,而是让所有的人感到侬可靠。让别人觉得侬可靠,最重要。于是开始把所有的心计都用在摆平各种各样的人际关系上。也就是说,千方百计去让别人感到侬“可靠”于是他下定决心,即使手指头被轧在门 ![]() 葛少临有肺病,结婚最晚。他跟⻩克莹结婚时,二老和老三的老婆都已经生过小人了。全部住在这幢房子里。老三夫 ![]() ![]() ![]() ![]() ![]() ![]() ![]() ![]() ![]() 偏心眼的老阿太噎死以后,有气一直不敢声张的二老就联合了有病的老大和出嫁在外的那个阿姐,向老三夫 ![]() 全家人围牢老三夫 ![]() ![]() ![]() ![]() 都在气象局里做资料员的老三夫 ![]() ![]() ![]() 但老头子就是不作声。他不想说。什么也不想说。 最后,老三被 ![]() ![]() ![]() 老三一家搬走了。 二老夫 ![]() ⻩克莹问自己的男人:“侬是老大,又有病,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讲,这间大房间都应该让给我们这一房住才合情理。” 少临说:“算了算了。太平点。” ⻩克莹又说:“我们不住,也应该让给阿爸住。” 少临瞪大了眼睛,骂道:“让给谁住;关侬啥事体?侬给我放灵清点!” ⻩克莹只好躲到 ![]() ![]() ![]() ![]() 二老这个人, ![]() ![]() ![]() ![]() 不久,⻩克莹就发现,这个二老经常在她房门口偷听偷看。那时候,少临因为肺部出现空洞(两只),已经住到澄衷疗养院去“等死”了。“等死”这说法,出自二老。他这个人讲话有时候特别恶。但有时又不能不承认他讲得特别准确。)⻩克莹一个礼拜去看少临三次。有女儿要照看,不能天天去。当然,按名分,她是应该天天去的。少临隔壁病 ![]() 不知道为什么,⻩克莹也不太想天天去。 澄衷疗养院的路不大好走。澄衷疗养院后头一 ![]() 不到澄衷疗养院去,做啥? 家里本来有一只收音机好听听申曲独脚戏。但二老一上班,就把揷头拔掉,把收音机锁进他自己的⾐橱里。理由是怕她们不会用,触电。实际上是不舍得让她们用。家里新装了一只电话机。但只要电话铃一响,他总是抢先奔过去接电话。假使是某一个他不认识的男人打进来的。他马上装出一副女人腔,跟人家招讪,一旦问清楚对方是找⻩克莹的,马上恢复男人腔,破口大骂。侬晓得她男人住医院不在家打电话来吃⾖腐?勿二勿三,搞啥名堂?!想到这里来“拓”(占)便宜,装错样头哉!后来就再没有男人打电话来找⻩克莹。后来她实在寂寞无聊,便从《新闻报》广告栏里找了个线索,花了十二元五⽑钱报名费,去王家宅一家绒线编织学校学织绒线。被他得知。第二天他就赶到王家宅,把这笔报名费讨了回来。他说,这种地方侬好去的?什么样的女人男人都有。还是少去去为好。不要让大哥在医院里不放心。有一段时间,他索 ![]() 是的。葛家人。⻩克莹嫁到葛家来的时候,这幢新式里弄房子已经很旧了。老头子已经走不动路了。小小的天井里已经堆満了旧木板。还有几只让⻩克莹一看就要心烦的大⽔缸。大缸曾用来养⽔浮莲。腊梅。也曾贴过这样的对联:“皓月描来双燕影寒霜映出并头莲”横批“蓝田种⽟” 97 二老最讨厌晚上不洗脚不洗庇股就上 ![]() ![]() ![]() 在这以后,到熄灯,有半个小时时间,他必定要集合了全家人,为他包装散装的药片药丸,按他规定的数额分装到一只只药瓶里去。他希望家里老老小小每个人每天都为他尽一点义务。报答他在外头辛辛苦苦赚钞票养活大家。他倒并不在乎侬在这半个钟头里能为他装多少,他只要这一点心意。 这种时候,他总坐得离她很近。有意无意用他的脚在凳子底下去碰她的脚。有时还轻轻地在她脚面上踩一下。会意地看看她,笑一笑。有一次突然相当用力地踏她一脚,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开。或者还要哈哈一笑。每逢这种时候,他总是在给大家讲一点他认为最重要的东西。比如怎么听弹词开篇才能听出名堂经来(其实在这方面,老头才是真正的专家)。比如弹同名家蒋六仙到底是男还是女,或者深⼊讨论一下他(她)到底会不会是“雌孵雄”(二 ![]() ![]() ![]() ![]() ![]() 后来就发现他偷看她澡洗。不止一次。她把门 ![]() 她真想撕破面孔,跟他辣辣地大吵一场。并且真的搬出。她收集报纸上租房广告,也到电线木头上去寻找。他发觉后就 ![]() 后来有一天夜里。是夏天。热。她睡不着。她心烦。她必须烦。这一向她总喜 ![]() ![]() ![]() ![]() ![]() ![]() ![]() ![]() ![]() ![]() ![]() ![]() ![]() 她没有动弹,甚至都没有把张着的腿合拢来。她忍住厌恶,忍住愧羞,忍住坠向深渊的绝望,忍住全部的颤栗,咬紧了牙关。她看不起正在摸弄自己的这个人。但一想起自己的丈夫,却让她更寒心。眼前的这个人无论怎么坏,总还有个自己的主意。他总还在想做点什么。他总在进攻。对着某一个目标。昨天她去澄衷。本来想跟少临哭诉一番的。她知道肺上正在烂出第四个空洞的他,是不会有什么办法来帮助她的。她需要的只是一个哭诉(倾诉)对象。让她痛痛快快地倾诉一番。剩下来不管有多少苦头,她自己会去默默地尝试的。但少临却觉得自己连这样一个“倾听”的角⾊也无力承担。眼不见为净。不知者不为罪。除了这两条以外,他现在还有什么样的“精神堤岸”能防御得了那铺天盖地向他涌来的恶浪呢?只能如此啊。他哀怨地拒绝了。他闭着眼,不住地但却是缓慢地虚弱地摇着头,向⻩克莹恳求道,不要跟我讲了。求求侬。不要再跟我讲了。不要讲了不要讲了…我不要听…不要听… 哦,男人。做一点事情出来让大家看看吧。你们站得直。你们 ![]() ![]() ![]() ![]() ![]() 当然,那天晚上葛家二老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一生竟然会彻底坏在了⻩克莹手上。当时,当他把手战战兢兢地伸进蚊帐,一点一点地触摸到⻩克莹那使他心猿意马许久了的“ ![]() ![]() ![]() ![]() ![]() ![]() ![]() ![]() ![]() ![]() ![]() ![]() ![]() ![]() ![]() ![]() 事后,⻩克莹觉得自己必须离开这一家人了。为女儿着想,她也得离开这个家。她没法再顾及肺上即将出现第四个空洞的丈夫。她甚至都没到老人面前去告别,就带着六岁的女儿去了那偏僻的盛桥镇找另一位姑妈。少临的病亡通知是她走后的第二个月寄出的。但不知为什么,整整过了半年才收到。等她莫名其妙地又回到这幢老式的弄堂房子里来取少临留给她的那点少得可怜的“遗物”时,她看到天井里那只最大的⽔缸上依旧贴着那一幅对联“皓月描来双燕影寒霜映出并头莲”只是那条横批“蓝田种⽟”不知什么时候让谁撕走了,原来的位置上,只剩了一点浆糊⼲巴的痕迹。 也许无须再来絮叨牙科诊所的那位陈老板了。这是她在遭遇谭宗三前曾“可怜”过的最后一个男人。那天跟许家姐妹谈过后几小时,⻩克莹就向他提 ![]() ![]() ![]() ⻩克莹稍带歉意地笑了笑,随便编了几条理由敷衍。尔后就数了数老板无可奈何地递过来的这个月的薪⽔,发现老板有意多给了几十元。她犹豫。要不要还给他?这位刚満四十岁的陈先生,几个月来待她的确不错。专门为她粉刷了房间。知道她不吃辣,特地吩咐自己那位湖南籍的老板娘(据说是他大学里的同班同学)炒菜时少放或不放辣椒。知道她晚上早睡不了,早上又早起不了,还特意推迟了诊所上午开门的时间。按说她是护士,打扫卫生清理污物桶搬运药品柜等活路,理所当然归她。可是陈先生却一一地都“屈尊”抢先做掉。弄得⽇常就多病乏力的老板娘,在一旁冷眼看着,心里更是六七个醋罐一起打翻。有一天,镇上请来一个锡剧班。据说班子里的头牌花旦年轻时在海上天赡舞台也挂过头牌。戏票顿时走俏。一个礼拜的票,两三天工夫全部卖光。老板晓得她喜 ![]() ![]() ![]() 老板僵直地坐在她那张铺着⽩ ![]() ![]() ![]() ![]() ![]() ![]() ![]() ![]() ![]() 第二天他没到码头上去送行。甚至都没到这里来跟她告别。一早,他那位多病的夫人来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只是为了收回她这间房间的门钥匙,并把她忘在诊所里的一些小零碎东西,如梳子⽑巾雪花膏香肥皂之类的,又给她带了来。还给她⺟女两叫了辆⻩包车。她两上车时,她还很亲切地摸了摸妮妮的脸,很亲切地说了声,妮妮再会腥。只不过自始至终没提陈先生。⻩克莹也没问。到了码头上,旅客特别稀少。轮船远远地停在几百米开外的海面上,等待小舢板一趟又一趟地把船上的货和客人运回岸。然后仍通过这些舢板船,把要运走的货和人,一趟又一趟地送上船。 也许是天 ![]() ![]() ![]() ![]() ![]() ![]() “哦,侬在哈地方?”她急切地问。 “我在萨镇长家里。一早我就来了,为萨老公公试假牙,没能去送侬…” “没有关系的。侬太太来过了。谢谢喔。” “还有多少时间开船?” “还得一会儿吧。” “那天真对不起喔…” “话不好这么说的。是我走得仓促,给诊所添不少⿇烦。” “诊所里的事我有安排了。侬就不要 ![]() ⻩克莹愣怔了一下。原来那天,这位陈先生匆忙地从⻩克莹房里出来,印象中似乎看到在楼梯间的一角有什么人在那儿站着。但他只顾赶紧离开,不及细看;下楼后,又听楼下的一家人问他,是否看到⻩姐小。⻩姐小?⻩姐小回来了?他一惊,忙问。哎,她刚上楼。侬没看见?她又走了?没那么快吧?心直口快的楼下人家一连串反问。陈某人再没顾到应答,赶紧走了。这样,他肯定,刚才在楼梯间看到的那个“人影”就是⻩克莹本人了,也就是说,她很可能看到了他在她房间里翻找东西的情景。看到他想“偷照片”的尴尬相。这的确使他感到非常坍台。没有面子。 “老对不起的…” “这有啥啦?!陈先生要我照片,是看得起我嘛…” “不是照片的事。不是。不是。” 接下来,陈老板急急忙忙解释了那天为什么要到她房间里翻找东西。听到她突然提出要离开他的诊所,他怀疑是镇上有人在她面前“触壁脚(说他坏话挑拨离间)”摄弄她离开诊所,蓄意给他制造⿇烦;怀疑她是镇上一些人委派来“卧底”收集他情况的,现在卧底暗查的任务完成了,她便得赶紧菗⾝离去;也怀疑她是不是找到了真正的相好,或靠山,于是就要拂袖离去…那天他在她房间里翻箱倒柜,就是想找到一点“证据”以确定这几种疑问的“真”与“假”排除自己的疑虑。让自己的心踏实下来。 “既然侬这样怀疑我,为啥还想要我的照片?”⻩克莹问。 “我心里实实是不相信自己的这些怀疑的…” “侬既然实实地不相信,为啥还要到我房间里来翻箱倒柜?” “可是我熬不住,又要怀疑…” “侬到底是相信还是怀疑?” “…我晓得…我老对不起侬的…” “好了好了…不要讲了…不要再讲了…”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于是两个人再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好像萨家有人在叫他了。他讷讷地又说了声“对不起…今后多保重…”就挂断了电话。 98 陈先生本名陈本桐。祖籍盛桥北十二里蒋家楼。据方志记载“当时有蒋姓者构楼五槛,因此得名。”蒋家楼那地方单有一条河浜通海,素以渔市闻名遐迩,虽地处要冲,但南西有苇塘阻隔,故历来“烽燧鲜惊。民风朴野。商廛繁盛。”街市的规模至少不次于今⽇之盛桥。鱼行分为咸鱼行和鲜鱼行。陈家祖上做的是成鱼生意。后来河浜渐渐淤塞,苇塘⼲涸,海⽔倒灌,又造成大片良田严重碱化。渔船进不来,商家鱼行纷纷外迁。至今蒋家楼还留有一条老街,十有六七的宅居都空关着。耝大的柱子、厚实的门板、深深的前出廊檐和那条用卵石铺砌的大街绝对寂静。当然还有満院子半人深的杂草。孩童们唱道:二月花开蒲公英。四月花开看麦娘。五月六月刺⽑莨。九月十月一枝⻩。 陈家抢先把鱼行开到海上十六铺。这是陈本桐祖⽗手上的事。最兴盛时,陈家在十六铺同时开有茶馆店素面馆和一家韭菜饼店,还有两三个货栈。拉老虎塌车的苦力,中午时分只需花几个铜板,到陈家铺子里吃茶吃饼,就能换得两个舒舒服服的 ![]() ![]() ![]() ![]() ![]() 陈本桐原先没打算在盛桥长做下去。即使他愿意,那位多病的同窗 ![]() ![]() ![]() ![]() ![]() ![]() ![]() ![]() ![]() ![]() ![]() 虽然他的海上话已说得不那么流利,已带上了许多的本地口音,但他还经常想到海上。想到十六铺。想到绵延几十里的⻩浦江两岸连成星河一般或密或稀、或⾼或低的灯火。想到弄堂口小烟纸店里那个胖阿姨。想到胖阿姨夏天穿的汗衫几乎每一件都是先坏 ![]() ![]() 是的,他一刻也没有忘记过海上。同时又一刻也没有忘记今天晚上六点三十分必须准时赶到镇公所,以嘉宾的⾝分出席本镇 ![]() 等等等等。 再说到⻩克莹。他之所以会那么喜 ![]() 99 我曾经设想乘一条不是帆船的大木船,围绕国中俄国和印度这三个相邻大国走一圈。我想穿生牛⽪做的靴子。它一定会逐渐被苦涩的海⽔咬破。我想必将看到最伟大的陵墓和最广阔的荒原。接触到最听话的民人和最富智慧的头脑。回想那漫长的几代人,都很难忘记由⽗亲带着到老虎灶后头的那个“混堂”里去澡洗的情景。那的确是个“混”堂。池子里只要顺进七八个脫光了⾝子的男人就能挤得庇股碰庇股。滚烫的池⽔上面飘浮着厚厚一层油腻。那放肆亵猥而往往又沉闷的谈笑,使弥漫的⽔蒸汽里充満了嗡嗡的回声。那池边上光滑的木条。那被成千上百人用稀了的丝瓜筋。那第一次看到别人xxxx时的羞怯和绝对的不自在。还要泡得通体发红。要一遍又一遍地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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