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爝火五羊城》情节富于变化,是一本文笔好高质量俱佳的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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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袋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爝火五羊城 作者:二月河 | 书号:42276 时间:2017/9/29 字数:105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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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光正月驾崩,新皇“四爷”奕詝柩前即位已经十一个月,年号仍旧是“道光”新年号礼部已经拟出,按新皇制命,天下要为宴驾的道光皇帝守丧三年,但腊月一过,元旦⽇奕詝要登太和殿接受文武百官朝贺,除旧布新改元“咸丰”这是“丧事中之喜庆”该怎么料理?《礼记》之中无载。但贺生不吊死,巴结活皇帝是千古不易之理。因此,皇家照历来旧制,除掉宮中红灯,百官摘掉大帽⾼顶上红缨,旨令不筵歌舞不看戏,还算追念“先帝”余泽遗恩。至于老百姓,除了挂不大红灯笼,几乎无甚噤忌。北方尚有官府噤止演戏,自直隶而河南、湖南、两广,离着京北越远“过年”气氛越浓;“守丧”云云,自然愈来愈是敷衍。待到广州,几乎连个“丧”影儿也难寻到了。 广州是个有趣地方。说起来也实在是名城大郡了,秦汉时即设南海郡,三国为吴所据,取名叫广州,一直沿袭至明清,按“广”之本意,是“大”的意思,但其实自康熙年前溯,广州府地方不过百里,城中人口不逾两万,俗口皆称“广里”——比起京北,只算个大一点的里弄而已。若说它“小”历来名气不含糊,广州城跨珠江坐落,襟岭南带三江,物华天宝自然形胜。且不论⽩云山庚岭梅花绝 ![]() ![]() 这神话固然是美了。但现今城里人却闻“羊”(洋)变⾊。“道光爷”在位三十年,活了六十九岁,溢号是“成皇帝”依列圣专谥:“成:礼乐明具曰成;安民立政曰成;久道化隆曰成。”其实三条都不沾边儿。大清帝国自康雍乾三朝以降,似乎气数式微得一蹶不振,⽔旱蝗风灾年迭递连绵,天理教、天地会、八卦教、⽩莲红莲教甚或青红帮今⽇这边扯旗放炮,明⽇那边鼓噪闹事,弄到宮掖起变太监造反,诸种匪夷所思的大变累累迭起,一⽔缸葫芦两只手,摁了这个那个起。虽然还说不上“大 ![]() ![]() ![]() ![]() ![]() ![]() ![]() ![]() 英国人没有拿到朝廷正式割让港香的文约,哪里肯罢休?六月北犯攻陷厦门,八月再次攻下定海,又打下镇海、宁波。总兵葛云飞、王锡鹏战死,钦差大臣裕谦沉⽔自尽,举国哗然,朝臣弹章 ![]() ![]() ![]() 家国和人一样,元气一丧魂魄不全那就百哀齐至。国美人、法国人、比利时人…一群“羊”(洋)都变成了狼,堂堂国中成了“利益均沾”的洋人筵宴,竟如死人一般由着这群狼啃啮…道光皇帝在极度的愤怒愧羞沮丧和无可奈何中撒手而去。他自己就信佛,谥号曰“成”正应了禅宗机锋语“成是不成,不成是成”了。 腊月廿四正中午时分,霏霏细雨中一艘乌篷船在城南咸步码头缓缓泊舟。艄公长长一声“搭岸啰——”撑篙稳稳拢向桥板,一个晃漾,停住了。篷上油布帘子一掀动,出来一老一少两个人,都是青⾐长随打扮。老苍头年纪在五十岁开外,发辫鬓角都花⽩了;小奚奴形容儿只在十二三之间,一脸稚气。他们似乎是头一次来广州,在 ![]() “我们是新调任广州道台老爷的船。”老苍头站在桥板口, ![]() 岸上几个人都是一笑,一个三十多岁的壮年汉子笑道:“回您二位话,你们跑错码头了!这是十三行的卸药码头,别的货我们不卸——一两五钱!够烧几个烟泡儿?您以为这是汉口,是南京?” 说话间一个中年人又从舱中跨出来,年纪只在三十岁上下,形容清癯,个子也不⾼,头戴一顶黑缎合六一统瓜⽪帽,玄⾊巴图鲁背心套着一袭灰府绸夹袍。他只扫了岸上众人一眼,吩咐道:“不要争价,快着点,下午我还要进城衙门里去。”便不再理会,站在船头眺望北江景致。老苍头便问:“你们要多少?” “五两!” “胡说!”老苍头笑骂道“老子走三十年码头,哪有这个价?给你们二两,便宜你们了!” “这十年你没来广里吧?码头上谁还侍候你这样的主儿——二两?!”那汉子不屑地一笑,手指远处一条货箱垛得小山似的大趸船“我们是专等卸那船货的,上了码头,三百大洋稳稳当当到手!二两银子打发叫花子么?” 那位姓江的道台似乎是第一次到广州,站在船头沉昑着,用略带 ![]() ![]() “回大人话,是药材!”那汉子狡黠地一笑,他似乎有点怯这位员官冷峻的眼神,在岸上一拱手道:“都是洋货,有伦敦来的,有印度来的,箱子钉得严实,不知道是什么药。”向前跨一步又问道:“敢问大人贵姓、台甫?还要禀大人一句话,这码头趟子是十三行的——不是小人刁难,洋人地面,就是朝廷命官也不能随意检视,小人们端着鲍三爷的碗,吃这口洋饭也不容易,爷就给五两,小的们也担着不是呢!”“我是湖南秀⽔县令江忠源。”那员官说道“奉调令来广州道,还没分拨差使——这里又不是港香,朝廷的地面不许员官检视!这十三行是什么东西?这码头上的什么鲍三爷是国中人还是英国人?” 那汉子未及答话,撑船的艄公把篙一揷,脫了蓑⾐,自进了舱去,转眼间已经出来,两手提着两个大箱子,站到老苍头⾝边,顿时将船头庒下去半尺!他稳稳健健立着,神定气闲对那汉子笑道:“丢那妈的⾼保贵!老子去了二年,码头姓了鲍?你也成了鲍老三的狗腿子了?老子下这码头,一钱没有你的,你敢怎么样?” 众人都是一愣,看那箱子,柳条编包草裹绳 ![]() “哎哟!徐二爷!”那个叫⾼保贵的杠夫头儿跟着众人怔了半⽇.突然眼一亮醒过神来,颠颠扑着双手小跑过了桥板也不顾舱板上泥 ![]() ![]() ![]() 徐二虎笑着和大家应酬,转脸对江忠源一笑:“这也用不着瞒你大人了,我就是三元里平英义勇团的龙头老哥。为了义律的事儿和琦善翻了脸,官府通缉我,逃广西去的。这一路大人不坐我的船,有十个也叫洪秀全的人给劫了。给你撑船,你有官引,官府又不奈何我。我护你、你护我一路到广州,这也是缘分了!——走,一道儿吃杯酒,搪搪寒,你去见你的叶制台,我去会我的朋友!” 江忠源呵呵一笑,手指头点点徐二虎,说道:“琦善媚洋欺君,先帝有旨,指斥他’危言要挟,辜恩误国,实属丧尽天良’!中英开战,所有琦善下令通缉文书统通成了废纸,你这头还蒙在鼓里——早知你是三元里一百三乡统率义士,我们一路有多少话说!好,今⽇我就叨扰你了!” 于是众人纷次下船。⾼保贵打前,在各⾊各样的洋货堆里, ![]() ![]() 这里是广州外城,因地近码头,自然形成横亘东西弯弯曲曲一条长街。将近过年,今⽇是送灶王打尘埃的一天,各店铺小吃都收摊了,家家房檐下吊着腊⾁,馒头铺蒸的雪⽩点洋红的盘龙馒头一格一格叠得老⾼,家家户户捣杵似的传出打糕的声音,烧松盆、燃香,満街弥漫着的酒香⾁香檀松香 ![]() ![]() 残领破帽旧⾐裳,万两⻩金进士香。 宝剑新磨堪驱鬼,护国保家祝安康。 主人家不耐聒噪,隔门一把制钱撒出去,牛鬼蛇神们便 ![]() 江忠源缓缓踱着,看着这些情景,心中泛出一种不是滋味的别扭。嘬了一下嘴 ![]() ![]() ![]() ![]() ![]() ![]() 说到港香,众人心里一阵发沉:那是多好的一块地府儿啊…山岛峙立,若即若离与陆大相连,起伏的山峦峭岩绝壁,从岛西太平山绵延直到岛东的柏架山,仿佛一道翡翠屏风横亘全岛。一带香江碧⽔幽幽蜿蜒环绕,椰林竹树婆娑掩映…铁锚长索探不到底的深⽔湾,海天相连幽深黯蓝;金沙碧海波澜涌动的浅⽔湾,世世代代都是捕鱼采珠的风⽔宝地。千帆万舸泊港冲海,从这里运出多少丝绸瓷器莞香珍珠⽟器,运回多少金银、洋货、洋药,是谁也说不清了。罂粟花他们都见过,那是多么美的花卉!他们弄不明⽩,就是这种花打败了“抚有万方”的煌煌“天朝”夺走了世代生息的港香,这其中的秘密是太玄奥了。不知是谁叹息一声,说道:“道光爷是糊涂了,由着奷臣作弄,割港香,太不该啊…”江忠源一直默默听着,寻思着话里世事人物沧桑纷繁,听到“新斗栏”三字,心里一动,似乎觉得耳 ![]() ![]() ![]() ![]() ![]() 江忠源跟着进来看时,是三间棚面的饭店。吃饭的人不少,都是短⾐ ![]() “葛花妹子出落得越发标致了!”徐二虎笑道。江忠源打量葛花儿,只见她穿着蛋青市布黑缎绣梅滚边儿大褂,隐隐透着窈窕⾝材,云鬟雾鬓,一条结红绒大辫子垂在肩后,瓜子儿脸上一双⽔杏眼,忽闪忽闪晶莹闪亮,像会说话似的十分灵动。小嘴抿着,不笑也像在笑,刘海下两道细眉宇间微微蹙起,不愁也似在愁——岭南女人常额⾼脸长,肤⾊黝黑的天生微憾,葛花儿一概没这样的容⾊,放在金粉江南也是十分出⾊的了。只是散花 ![]() 江忠源笑道:“你们看我是书生?我在秀⽔办团练,打 ![]() 于是众人觥筹 ![]() ![]() “晓漏彻铜龙,窗火含金兽…微微曙⾊窥,暗暗云屏透。一枕游仙梦未成,半 ![]()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江忠源叹息一声道“亏她还有心情唱这些 ![]() “她唱的什么,自己也未必知道。”⾼保贵殷殷劝酒,叹息笑道“彩云姑娘是个可怜人呐…采珠人家出⾝,⽔ ![]() ![]() 说起三元里,人们立刻奋兴起来,⾼保贵一拍腿大,说道:“我就在北乡,二哥一声号令,我那村里就出来三百多条汉子,杈把稻镰铡刀带着就冲出去,一下子就把狗⽇的们拦 ![]() ![]() 纷纷议论声中,徐二虎说声方便,挑帘出了外间,看那卖唱的彩云姑娘正坐在一张桌子旁低头调弦,踱过去,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轻声叫道:“彩云妹子…” 彩云听到这声音,像被针刺了一下,⾝上一颤,抬头看见是徐二虎雄赳赳站在面前,她的脸⾊先是苍⽩,又渐渐泛起晕红,下意识地看了看左右,站起⾝来,蹲了个福儿,讷讷地低了头,颤声说道:“是徐二哥,你没…你回来了…” “回来了。”徐二虎略带惨然地一笑“在里头听声音就觉得耳 ![]() “你知道,埋我爹借了人家的钱是得还的…” “借谁的钱?” “鲍、鲍…” “鲍昌——鲍三爷,鲍二鬼子?”徐二虎一脸讥讽,冷冰冰说道“你可真能耐真体面——为甚的不找码头上你三哥?” 彩云的头低得像是在看地下的蚂蚁,细微的声音不用心 ![]() 二虎的脸涨得⾎红,咬着牙盯视半晌,低声喝道:“你抬起头,看着我的眼!”彩云不知所措,诧异地抬起头来。徐二虎死死地盯着她,那双美丽的眼睛仍是那样朗净,里边有泪在滚动,有涩羞、惭愧和惊异 ![]() “二十三两本银。”彩云哽着嗓子小声道“加三的利。制钱也不要,一千七百文兑一两…很不容易的。你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现今本利已经到了三十五两…”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果决有力“二哥,不瞒你说。万不得已,我就是卖花挣钱,也必还清了他的!”徐二虎扫视了铺中座客一眼,用命令的口气道:“这点债我替你填还——你回去,不许再做这营生现眼!明⽇我送银子过去!”彩云低头嘤咛答应一声,对两个伴奏的瞎子道:“徐二爷回来了,咱们不做这生活了。走吧…” 目送着彩云三人踽踽出去,二虎怅怅地透一口气,轻轻一跺脚返回雅间屋。看时,屋里人们已不再吃酒,都围在墙角一张桌子旁,有的叉 ![]() 答君恩清慎忠勤,数十年尽瘁不遑,解组归来,犹自心存军国。 殚臣力崎岖险阻,六千里出师未捷,骑箕化去,空教泪洒英雄。 徐二虎是中过秀才的人,一望便知是一副联,便问:“这是谁的?” “这是——”江忠源放下笔,语气沉重得一字字都像灌了铅:“咸丰爷輓林少穆公的联。” 一片冰冷的死寂,众人蹙额皱眉,江忠源的话锤子样一下一下敲击着人们的心:“少穆公可谓古今完人,不枉了今上的知遇。他滴戍伊犁,冰天雪地执戈巡逻,是个兵;他复任云贵总督,疏通洱海,开山造田,是民人良牧;他烧鸦片御外侮,洋人闻风丧胆,是家国⼲城、社稷之臣。宦海沉浮寻常事,无论显贵沉沦,他就是这般忧国忧民之心,真是千古人莫能及。邓廷祯大人我们知 ![]() 众人都虎铃着眼,苦苦索解这三个字。有说林则徐本是天上星宿下凡,归天之前看见车驾云龙来 ![]() ![]() “对!葛花儿说的有道理!”一个杠夫奋兴得声音颤抖“林老爷充军,新斗栏几个烟馆放爆竹庆贺——他们恨死林大人了!” “一定是他们!鲍鹏前儿还带几个英国佬来看十三行码头,指着新斗栏说说笑笑。那英国佬叫璞鼎查,是啥毯的港香总督,对鲍鹏说,我们也好安安生生过个年,要过得加倍快乐!” “他们信天主的,过的是圣诞节,还有什么复活节。鲍鹏就从来不过年,凭什么今年要‘加倍快乐’?” “就是,我说呢!鲍大 ![]() 江忠源先是一阵奋兴,但很快就冷静下来。他到底是县官出⾝,众人说这些,只能叫端倪,不能叫“证据”这群人和他在湖南办团练训练的乡勇一样,其实是群氓,比起乡勇却又见多识广难以驾驭。广州华夷杂处之地,林则徐烧鸦片又经三元里一战后,国中人在自己本上打了败仗,又无罪黜罚林则徐,本来就是一车浇了油的⼲柴,自己新来乍到,还没见过叶制台,先惹下一大堆邦 ![]() “来,⼲!”众人一齐举杯。 Www.YaNdXS.c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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