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编绘图今古奇观》情节富于变化,是一本文笔好高质量俱佳的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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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袋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新编绘图今古奇观 作者:陈志平 | 书号:39871 时间:2017/9/8 字数:15182 |
上一章 蜍蟾玉合认香梅㑳 卷十六第 下一章 ( → ) | |
诗曰: 世间好事必多磨,缘未来时可奈何; 直至到头终正果,不知底事 ![]() 话说从来有人道“好事多磨”那到底不成的自不必说。 尽有到底成就的,起初时千难万难,挫过了多少机会,费过了多少心机,方得了结。就如王仙客与刘无双两个中表兄妹,从幼许嫁。年纪长大,只须刘尚书与夫人做主,两个一下配合了,有何可说?却又尚书翻悔起来,千推万阻。比及夫人撺掇得肯了,正要做亲,又撞着朱-、姚令言之 ![]() 驿庭中通着消息与王仙客,跟寻着希奇古怪的一个侠客古押衙,将茅山道士仙丹矫诏药死无双,在皇陵上赎出尸首来救活了,方得成其夫妇,同归襄汉。不知挫过了几个年头,费过了多少手脚了。早知到底是夫 ![]() 不是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只如偷情一件,一偷便着,却不早完了事?然没一些光景了。毕竟历过多少间阻,无限风波,后来到手,方为希罕。 所以在行的道:“偷得着不如偷不着。”真有深趣之言也。 而今说一段因缘,正要到手,却被无意中搅散。及至后来两下各不指望了,又曲曲弯弯,反弄成了。这是氤氲大使颠到人的去处。且说这段故事,出在那个地方?什么人家?怎的起头?怎的了结?看官不要 ![]() 打鸭惊鸳鸯,分飞各异方; 天生应匹偶,罗列自成行。 话说杭州府有一个秀才,姓凤,名来仪,字梧宾,少年⾼才。只因⽗⺟双亡,家贫未娶。有个⺟舅金三员外,看得他是个不凡之器,是件照管周济他。凤生就冒了舅家之姓进了学,⼊场试考,已得登科。朋友往来,只称凤生;榜中名字却是金姓。金员外一向出了灯火之资,替他在吴山左畔赁下园亭一所,与同两个朋友做伴读书。那两个是嫡亲兄弟。一个叫做窦尚文,一个叫做窦尚武。多是少年豪气,眼底无人之辈。三个人情投意合,颇有管、鲍、雷、陈之风。窦家兄弟为因有一个亲眷上京为官,送他长行,就便往苏州探访相识去了。凤生虽已得中,舂试尚远,还在园中读书。 一⽇,傍晚时节,诵读少倦,走出书房,散步至园东。忽见墙外楼上有一女子凭窗而立,貌若天人。只隔得一垛墙,差不得多少远近。那女子看见凤生青年美质,也似有眷顾之意,毫不躲闪。凤生贪看自不必说。四目相视⾜有一个多时辰。凤生只做看玩园中花菊,步来步去,卖弄着许多风流态度,不忍走回。直等天黑将来,只听得女子叫道:“龙香,掩上了楼窗。”一个侍女走起来,把窗扑的关了。凤生方才回步。心下思量道:“不知邻家有这等美貌女子;不晓得他姓甚名谁,怎生打听一个明⽩便好?”过了夜一。次⽇,清早起来,也无心想观看书史,忙忙梳洗了,即望园东墙边来。抬头看那邻家楼上,不见了昨⽇那女子。正在惆怅之际,猛听得墙角小门开处,走将一个青青秀秀的丫鬟进来,竟到圃中采花菊。凤生要撩拨他开口,故意厉声道:“谁家女子盗取花卉?”那丫鬟啐了一声道:“是我邻家的园子;你是那里来的野人?反说我盗。”凤生笑道:“盗也非盗,野也不野。一时失言,两下退过罢。”丫鬟也笑道:“不退过,找你些什么?”凤生道: “请问小娘子,采花去与那个戴?”丫鬟道:“我家姐姐梳洗已毕,等此揷戴。”凤生道:“你家姐姐,⾼姓大名?何门宅眷?” 丫鬟道:“我家姐姐姓杨,小字素梅;还不曾许配人家。”凤生道:“堂上何人?”丫鬟道:“⽗⺟俱亡,傍着兄嫂同居。 ![]() 凤生道:“这等,小娘子莫非龙香姐么?”丫鬟惊道:“官人如何晓得?”凤生本是昨⽇听得叫唤明⽩在耳朵里的,却诌一个谎道:“小生一向闻得东邻杨宅有个素梅娘子,世上无双的美⾊;侍女龙香姐十分乖巧,十分贤惠,仰慕已久了。”龙香终是丫头家见识,听见称赞他两句,道是外边人真个说他好,就有几分喜动颜⾊。道:“小婢子有何德能?直叫官人知道。”凤生道:“強将之下无弱兵。恁样的姐姐须得恁样的梅香姐,方为厮称。小生有缘,昨⽇得瞥见了姐姐,今⽇又得遇着龙香姐,真是天大的福分。龙香姐怎生做得一个方便,使小生再见得姐姐一面么?”龙香道:“官人好不知进退!好人家儿女,又不是烟花门户,知道你是什么人?面生不 ![]() ![]() 凤生只得回步转来。只听得楼窗豁然大开,⾼处有人叫一声:“龙香,怎么去了不来?”急抬头看时,正是昨⽇凭窗女子。新妆方罢,等龙香采花不来,开窗叫他。恰好与凤生打个照面。凤生看上去,愈觉美丽非常。那杨素梅也看上凤生在眼里了,呆呆偷觑,目不转睛。凤生以为可动,朗昑一诗道: 几回空度可怜宵,谁道秦楼有⽟箫? 咫尺银河难越渡,宁 ![]() ![]() 楼上杨素梅听见昑诗,详那诗中之意,分明晓得是打动他的了;只不知这俏书生是那一个?又没处好问得。正在心下踌躇,只见龙香手拈了一朵花菊来,与他揷好了。就问道: “姐姐,你看见那园中狂生否?”素梅摇手道:“还在那厢摇摆,低声些,不要被他听见了。”龙香道:“我正要他听见,有这样老脸⽪没廉聇的!”素梅道:“他是那个?怎么样没廉聇?你且说来。”龙香道:“我自采花,他不知那里走将来?撞见了,反说我偷他的花,被我抢⽩了一场。后来问我采花与那个戴,我说是姐姐,他见说出姐姐名姓来,不知怎的就晓得我叫做龙香?说道:‘一向仰慕姐姐芳名,故此连侍女名字也打听在肚里的。’又说:‘昨⽇得瞥见了姐姐,还要指望再见见。’又被我抢⽩他是‘面生不 ![]() 他深深作揖,央我致意姐姐。道:‘姐姐是佳人,他是才子。’你道好没廉聇么!”素梅道:“说轻些。看来他是个少年书生,⾼才自负的。你不理他便罢,不要十分轻口轻⾆的冲撞他。” 龙香道:“姐姐怕龙香冲撞了他,等龙香去叫他来见见姐姐,姐姐自回他话罢。”素梅道:“痴丫头,好个歹⾆头,怎么好叫他见我?”两个一头话,一头下楼去了。 这里凤生听见楼上唧哝一番,虽不甚明⽩,晓得是一定说他,心中好生庠庠。直等楼上不见了人,方才走回书房。 从此书卷懒开,茶饭懒吃,一心只在素梅⾝上,⽇⽇在东墙探头望脑。时常两下撞见。那素梅也失魂丧魂的,掉那少年书生不下。每⽇上楼几番,但遇着便眉来眼去。彼此有意,只不曾 ![]() ![]() 凤生道:“对面甚觉有情,只是隔着楼上下,不好开得口,总有心事,无从可达。”龙香道:“官人,何不写封书与我姐姐?”凤生喜道:“姐姐通文墨么?”龙香道:“姐姐喜的是昑诗作赋,岂但通文墨而已。”凤生道:“这等待我写一情词起来,劳烦你替我寄去;看他怎么说?”凤生提起笔来,一挥而就。词云: 木落庭皋,楼阁外彤云半拥,偏则向凄凉书舍,早将寒送。眼角偷传倾国貌,心苗曾倩多情种;问天公何⽇判佳期,成 ![]() 见了素梅,面带笑容。素梅问道:“你适在那边书房里来,有何说话,笑嘻嘻的走来?”龙香道:“好笑那凤官人见了龙香,不说什么说话,把一张纸一管笔只管写来写去。被我趁他不见,溜了一张来。姐姐,你看他写的是什么?”素梅接过手来,看了一遍,道:“写的是一首词。分明是他叫你拿来的,你却掉谎!”龙香道:“不瞒姐姐说,委实是他叫龙香拿来的。 龙香又不识字,知他写的是好是歹?怕姐姐一时嗔怪,只得如此说。”素梅道:“我也不嗔怪你。只是书生狂妄,不回他几字,他只道我不知其意,只管歪 ![]() 自古贞姬守节,侠女怜才。两者俱贤,各行其是。但恐遇非其人,轻诺寡信,侠不如贞耳。与君为邻。幸成目遇。有缘与否?君自揣之!勿徒调文琢句,为轻薄相 ![]() 写罢,封好了,教龙香蔵着,隔了一⽇拿去与那凤生。龙香依言来到凤生书房。凤生惊喜道:“龙香姐来了。那封书儿,曾达上姐姐否?”龙香拿个班道:“什么书不书?要我替你淘气。”凤生道:“好姐姐,如何累你受气?”龙香道:“姐姐见了你书,变了脸,道:‘什么人的书?要你拿来!我是闺门中女儿,怎么与外人通书帖?’只是要打。”凤生道:“他既道我是外人不该通书帖,又在楼上眼睁睁看我怎的?是他自家招风揽火,怎到打你!”龙香道:“我也不到得与他打我,回说道:‘我又不识字,知他写的是什么?姐姐不象意不要看他,拿去还他罢了,何必着恼?’方才免得一顿打。”凤生道:“好谈话!若是不曾看着,拿来还了,有何消息?可不误了我的事?”龙香道:“不管误事不误事,还了你,你自看去。”袖中摸出来,撩在地下。凤生拾起来,却不是起先拿去的了。晓得是龙香耍他,带着笑道:“我说你家姐姐不舍得怪我,必是好音回我了。”拆开来细细一看。跌⾜道:“好个有见识的女子!分明有意于我,只怕我⽇后负心,未肯造次耳。我如今只得再央龙香姐拿件信物送他,写封实心实意的话,求他定下个佳期,省得此往彼来,有名无实,⽩⽩地想杀了我!”龙香道:“为人为彻。快写来!我与你拿去,我自有道理。”凤生开了箱子,取出一个⽩⽟蟾蜍镇纸来,乃是他中榜之时,⺟舅金三员外与他作贺的,制做精工,是件古玩,今将来送与素梅作表记。写下一封书道: 承示⽟音,多关肝鬲。仪虽薄德,敢负深情?但肯俯通一夕之 ![]() 末写道: 辱爱不才生凤来仪顿首,素梅娘子妆前。 凤生将书封好,一同⽟蟾蜍 ![]() 走进房来,回复素梅道:“凤官人见了姐姐的书,着实赞叹,说姐姐有见识。又写一封回书,送一件⽟物事在此。”素梅接过手来,看那⽟蟾蜍光润可爱。笑道:“他送来怎的?且拆开书来看。”素梅看那书时,一路把头暗点,脸颊微红,有些沉昑之意。看到“辱爱不才生”几字,笑道:“呆秀才,那个就在这里爱你?”龙香道:“姐姐若是不爱,何不绝了他?不许往来!既与他兜兜搭搭,他难道倒肯认做不爱不成?”素梅也笑将起来,道:“痴丫头就像与他一路的。我倒有句话与你商量。我心上真有些爱他,其实瞒不得你了。如今他送此⽟蟾蜍做了信物,要我去会他,这个却怎么使得?”龙香道: “姐姐,若是使不得,空爱他,也无用!何苦把这个书生哄得他不上不落的,呆呆地百事皆废了。”素梅道:“只恐书生薄幸,且顺眼下风光,⽇后不在心上,撇人在脑后了。如何是好!”龙香道:“这个龙香也做不得保人。姐姐而今要绝他,却又爱他,要从他,却又疑他。如此两难,何不约他当面一会。 看他说话真诚,罚个咒愿,方才凭着姐姐或短或长,成就其事,若不像个老实的,姐姐一下子丢开,再不要 ![]() 素梅道:“你说得有理。我回他字去。难得今夜是十五⽇团圆之夜,约他今夜到书房里相会便了。”素梅写着几字,手上除下一个累金戒指儿,答他⽟蟾蜍之赠。叫龙香拿去。 龙香应允,一面走到园中,心下道:“佳期只在今夜了,便宜了这酸子,不要直与他说知。”走进书房中来,只见凤生朝着纸窗正在那里呆想。见了龙香,-地跳将起来,道:“好姐姐,天大的事如何了?”龙香道:“什么如何如何!他道你不知进退,开口便问佳期,这等看得容易,一下 ![]() “不要心慌,还有好话在后。”凤生 ![]() ![]() 龙香道:“死了,料不要我偿命。自有人不舍得你死,有个丹药方在此医你。”袖中摸出戒指与那封字来, ![]() “到不是害死,却不要快活杀了。”凤生接着拆开看时,上写道: 徒承往复,未测中心。拟作夜谈,各陈所愿。固不为投梭之拒,亦非效逾墙之从。终⾝事大, ![]() 如斯而已。 末附一诗云: 试敛听琴心,来访吹箫伴; 为语⽟蟾蜍,清光今夜満。 凤生看罢,晓得是许下了佳期,又即在今夜,喜 ![]() 龙香道:“这个到不消疑虑。只在我⾝上,包你今夜成事便了。” 龙香自回去了。凤生一心打点 ![]() 那边素梅也自心里忒忒地,一似小儿放纸炮,又爱又怕; 只等龙香回来,商量到晚赴约。恰好龙香已到,回复道:“那凤官人见了姐姐的字,好不快活!连龙香也受了他好些跪拜了。”素梅道:“说便如此说,羞答答地怎好去得?”龙香道: “既许了他,作要不得的。”素梅道:“不去便怎么?”龙香道: “不去打紧,龙香说了这一个大谎,后来害死了他,地府中还要攀累我。”素梅道:“你只管自家的来世,再不管我的终⾝。” 龙香道:“什么终⾝?拚得立定主意嫁了他,便是了。”素梅道:“既如此,便依你去走一遭也使得。只要打听兄嫂睡了方好。” 说话之间,早已天晚。天上皎团团推出一轮明月。龙香走去了,一更多次走来,道:“大官人大娘子多吃了晚饭,我守他收拾睡了才来的。我每不要点灯,开了角门,趁着明月悄悄去罢。”素梅道:“你在前走,我后边尾着,怕有人来。” 果然龙香先行,素梅在后,遮遮掩掩走到书房前。龙香把手点道:“那有灯的不就是他书房?”素梅见说是书房,便立定了脚。凤生正在盼望不到之际,心庠难熬,攒出攒⼊了一会,略在窗前歇气。只听得门外脚步响,急走出来 ![]() 凤生道:“姐小,等他回去安顿着家中的好。”素梅又叫道: “略转转就来。”龙香道:“晓得了。凤官人关上了门罢。”当下龙香走了转去。 凤生把门关了。进来一把抱住,道:“姐姐,想承了凤来仪!如今侥幸了凤来仪也!”一手就去素梅怀里 ![]() ![]() ![]() ![]() ![]() 此时是甚么人敲门?想来没有别人。姐姐不要心慌。门是关着的,没事。我们且自上 ![]() ![]() 几时回来的?恰恰到此。我的活冤家,怎么是好!”只得放下了手,对素梅道:“我去顶住了门,你把灯吹灭了,不要做声!” 素梅心下惊惶。一手把裙 ![]() ![]() ![]() ![]() 低低对素梅道:“他若打将进来,必然事露。姐姐你且躲在 ![]() ![]() 我们大家扯了去。”兄弟两个多动手,扯着便走;又加家僮们推的推,攘的攘,不由你不走。凤生只叫得苦,却又不好说出。正是: 哑子慢尝⻩柏味,难将苦口向人言。 没奈何,只得跟着吆吆喝喝的去了。 这里素梅在房中心头丕丕的跳,几乎把个胆吓破了。着实懊悔无尽。听得人声渐远,才按定了 ![]() ![]() 整一整⾐服,望门外张一张,悄然无人。想道:“此时想没人了,我也等不得他,趁早走回去罢。”去拽那门时,谁想是外边搭住了的。狠 ![]() ![]() 转展踌躇,无聊无赖,⾝体卷怠,呵欠连天。 ![]() ![]() 幽房深锁多情种,清夜悠悠谁共;羞见枕衾鸳凤,闷则和⾐拥。无端烈猛陰风动,惊破一番新梦; 窗外月华霜重,寂寞桃源洞。词寄《桃源忆故人》。 素梅昑词已罢,早已 ![]() 素梅道:“那里是起早!夜一还不曾睡。”龙香道:“为何不睡? 凤官人那里去了?”素梅叹口气道:“有这等不凑巧的事!说不得一两句说话,一伙狂朋踢进园门来,拉去看月。凤官人千推万阻,不肯开门。他直要打进门来。只得开了门,随他们一路去了。至今不来,且又搭上了门。教我出来又出来不得;坐又坐不过,受了这夜一的罪。而今你来得正好。我和你快回去罢。”龙香道:“怎么有这等事!姐姐有心得到这时候了,凤官人毕竟转来,还在此等他一等么?”素梅不觉泪汪汪的,又叹一口气道:“还说什么等他,只自回去罢了。”正是: 蓦地鱼舟惊比目,霎时樵斧破连枝。 素梅自与龙香回去不提。 且说凤生被那不做美的窦大窦二不由分说拉去吃了半夜的酒。凤生真是热地上蚰蜒,一时也安不得⾝子。一声求罢,就被窦二大碗价罚来。凤生虽是心里不愿,待推却时,又恐怕他们看出破绽,只得勉強发兴。指望早些散场。谁知这些少年心 ![]() ![]() 且说那杨素梅归到自己房中,心里还是恍惚不宁的。对龙香道:“今后切须戒着,不可如此!”龙香道:“姐姐只怕戒不定。”素梅道:“且看我狠 ![]() 说话也不曾说得一句,那有别事?”龙香道:“既如此,那人怎肯放下?定然是想杀了,极不也害个风癫。可不是我们的陰;还须今夜再走一遭的是。”素梅道:“今夜若去,你住在外面,一边等我,一边看人,方不误事。”龙香冷笑了一声。 素梅道:“你笑什么来?”龙香道:“我笑姐姐好个狠 ![]() 原来素梅有个外婆,嫁在冯家,住在钱塘门里。虽没了丈夫,家事颇厚,开个典当铺在门前。人人晓得他是个富室。 那些三姑六婆没一个不来奉承他的。他只有一女,嫁与杨家,就是素梅的⺟亲,早年夫妇双亡了。孺人想着外甥女儿虽然傍着兄嫂居住,未尝许聘人家。一⽇,与媒婆每说起素梅亲事。媒婆每道:“若只托着杨大官人出名,说把妹子许人,未必人家动火。须得说是老孺人的亲外甥,就在孺人家里接茶出嫁的,方有门当户对的来。”孺人道:“是,说得有理。亦且外甥女儿年纪长大,也要收拾他⾝畔来。”故此自己抬了轿,又叫了一乘空轿,一直到杨家,要接素梅家去。 素梅接着外婆。孺人把前意说了一遍。素梅暗地吃了一惊。推托道:“既然要去,外婆先请回去,等甥女收拾两⽇就来。”孺人道:“有什么收拾?我在此等了你去。”龙香便道: “也要拣个⽇子。”孺人道:“我拣了来的,今⽇正是个⻩道吉⽇。就此去罢。”素梅暗暗地叫苦,私对龙香道:“怎生发付那人?”龙香道:“总是老孺人守着在此,便再迟两⽇去,也会他不得了。不如且依着去了,等龙香自去回他消息,再寻机会罢。”素梅只得怀着不快,跟着孺人去了。 所以这⽇凤生去望楼上,再不得见面。直到外边去打听,才晓得是外婆家接了去了。跌⾜叹恨,悔之无及。又不知几时才得回家,再得相会。正在不快之际,只见舅舅金三员外家金旺来接他回家去,要商量上京会试之事。说道:“园中一应书箱行李多收拾了家来,不必再到此了。”凤生口里不说,心下思量道:“谁想当面一番错过,便如此你我东西,料想那还有再会的⽇子!只是他十分的好情,教我怎生放得下!”一边收拾,望着东墙只管落下泪来。却是没奈何,只得匆匆出门。到得金三员外家里,员外早已收拾盘 ![]() 员外闲在家里,偶然一个牙婆走来卖珠翠,说起钱塘门里冯家有个女儿,才貌双全,尚未许人。员外叫讨了他八字来。与外甥合一合看。那看命的看得是一对上好到头夫 ![]() ![]() ![]() 谁知杨素梅心里只想着凤生,见说许下了什么金家,好生不快,又不好说得出来。对着龙香只是啼哭。龙香宽解道: “姻缘分定,想当⽇若有缘法,早已成事了。如此对面错过,毕竟不是对头。亏得还好;若是那夜一有些长短了,而今又许了一家,却怎么处?”素梅说:“说那里话!我当初虽不与他沾⾝,也曾亲热一番,心已相许。我如今痴想还与他有相会⽇子,权且忍耐。若要我另嫁别人,临期无奈,只得寻个自尽,报答他那一点情分便了,怎生撇得他下!”龙香道: “姐姐一片好心固然如此,只是而今怎能够再与他相会?”素梅道:“他如今料想在京会试。倘若姻缘未断,得登金榜,他必然归来寻访着我。那时我辞了外婆,回到家中,好歹设法得相见一番。那时他⾝荣贵,就是婚姻之事或者还可挽回万一。不然,我与他一言面诀,死亦瞑目了。”龙香道:“姐姐也见得是,且耐心着,不要烦烦恼恼,与别人看破了,生出议论来。” 不说两个唧哝,且说凤生到京,一举成名,做了三甲进士,选了福建福州府推官,心里想道:“我如今便道还家,央媒议亲易如反掌;这姻缘仍在,诚为可喜;进士不⾜言也。” 正要打点起程,金员外家里有人到京来,说道:“家中已聘下了夫人,只等官人荣归毕姻。”凤生吃了一惊,道:“怎么?聘下了什么夫人?”金家人道:“钱塘门里冯家姐小,见说才貌双全的。”凤生变了脸道:“你家员外好没要紧!那知我的就里?连忙就聘做什么?”金家人与金旺多疑怪道:“这是老员外好意,官人为何反怪将起来?”凤生道:“你们不晓得,不要多管!”自此心中反添上一番愁绪起来。正是: 姻事虽成心事违,新人 ![]() 几回暗里添惆怅,说与旁人那得知? 凤生心中闷闷,且待到家再作区处,一面京中自起⾝,一面打发金家人先回,报知择⽇到家。 这里金员外晓得外甥归来快了,定了成婚吉⽇,先到冯家下那袍段钗-请期的大礼。他把一个⽩⽟蟾蜍做庒钗物事。 这蟾蜍是一对。前⽇把一个送外甥了,今⽇又替他行礼,做了个囫囵人情。教媒婆送到冯家去,说:“金家郞金榜题名,不⽇归娶,已起程,将到了。”那冯老孺人好不喜 ![]() 谁知素梅心怀鬼胎,只是长吁短叹,好生愁闷,默默归房去了。只见龙香走来道:“姐姐,你看见适才的礼物么?”素梅道:“有甚心情去看他!”龙香道:“一件天大侥幸的事!好叫姐姐得知。龙香听得外边人说:那中进士聘姐姐那个人,虽然姓金,却是金家外甥。我前⽇记得凤官人也曾说什么金家舅舅。只怕那个人就是凤官人,也不可知。”素梅道:“那有此事?”龙香道:“适才礼物里边,有一件庒钗的东西,也是一个⽟蟾蜍,与前⽇凤官人与姐姐的一模二样。若不是他家,怎生有这般一对?”素梅道:“而今⽟蟾蜍在那里?设法来看一看。”龙香道:“我方才见有跷蹊,推说姐姐看,拿将来了。” 袖里取出,递与素梅看了一会,果像是一般的;再把自家的臂上解下来,并一并看,分毫不差。想着前⽇的情,不觉掉下泪来,道:“若果如此,真是姻缘不断。古来破镜重圆,钗分再合,信有其事了。只是凤郞得中,自然说是凤家下礼,如何只说金家?这里边有些不明。怎生探得一个实消息?果然是了,便好。”龙香道:“是便怎么?不是便怎么?”素梅道: “是他了,万千 ![]() ![]() ![]() 那时龙香妆做了媒婆的女儿,随了他去。看得果是那人,即忙回来说知就是。”素梅道:“如此甚好。但愿得就是他,这场喜比天还大。”龙香道:“我也巴不得如此。看来像是有些光景的。”两人商量已定。 过了两⽇,凤生到了金家了。那时冯老孺人已依着金三员外所定⽇子成亲,先叫媒婆去回话,请来 ![]() 同去走走就是。只有一件事,要问姐姐。”龙香道:“甚事?” 媒婆道:“你家姐姐天大喜事临⾝,过门去就做夫人了,如何不见喜 ![]() 龙香道:“你不知道,我姐姐自小立愿,要自家拣个像意的姐夫。而今是老孺人做主,不管他肯不肯,许了。他不知新郞好歹,放心不下,故此不快活。”媒婆道:“新郞是做官的了,有什么不好?”龙香道:“夫 ![]() ![]() 一路行来,已到了金家门首。龙香对媒婆道:“娘老你先进去,我在门外张一张罢。”媒婆道:“正是。”媒婆进去见了凤生,回复今⽇ ![]() 龙香也有意要他看见,把⾝子全然露着,早已被门里看见了。 凤生问媒婆道:“外面那个随着你来?”媒婆道:“是老媳妇的女儿。”凤生一眼瞅去,疑是龙香。使叫媒婆去里面茶饭。自己踱出来看,果然是龙香了。凤生忙道:“甚风吹你到此?你姐姐在那里?”龙香道:“凤官人还问我姐姐!你只打点 ![]() “又来胡说!城中再那里还有个金家新中进士?只有得我。”龙香道:“官人几时又姓金?”凤生道:“这是我娘舅家姓。我一向榜上多是姓金不姓凤。”龙香嘻的一笑道:“⽩⽇见鬼!枉着人急了这许多时。”凤生道:“这等说起来,敢是我聘定的,就是你家姐姐?却怎么说姓冯?”龙香道:“我姐姐也是冯老孺人的外甥,故此人只说是冯家女儿,其实就是杨家的人。” 凤生道:“前⽇分散之后,我问邻人,说是外婆家接去,想正是冯家了。”龙香道:“正是了。”凤生道:“这话果真么?莫非你见我另聘了,特把这话来耍我的?”龙香去袖中摸出两个⽟蟾蜍来,道:“你看这一对先自成双了。一个是你送与姐姐的;一个是你家庒钗的,眼见得多在这里了。还要疑心?”凤生大笑道:“有这样奇事,可不快活杀了我!”龙香道:“官人如此快活,我姐姐还不知道明⽩,哭哭啼啼在那里。”凤生道: “若不是我,你姐姐待怎么?”龙香道:“姐姐看见⽟蟾蜍一样,又见说是金家外甥,故此也有些疑心。先教我来打探。说道: ‘不是官人,便要自尽。’如今即忙回去报他,等他好梳妆相待。而今他这 ![]() 你把前⽇所与我的戒指拿去与他看,他方信是实了。可好么?” 龙香道:“官人见得是。”凤生即在指头上勒下来, ![]() ![]() 却说龙香急急走到家里,见了素梅,连声道:“姐姐,正是他!正是他!”素梅道:“难道有这等事?”龙香道:“不信,你看,这戒指那里来的?”就把戒指递将过来,道:“是他手上亲除下来与我,叫我拿与姐姐看,做个凭据的。”素梅微笑道:“这个真也奇怪了。你且说,他见你说些什么?”龙香道: “他说自从那⽇惊散,没有一⽇不想姐姐,而今做了官,正要来图谋这事,不想舅舅先定下了,他不知是姐姐,十分不情愿的。”素梅道:“他不匡是我,别娶之后,却待怎么?”龙香道:“他说:‘原要设法与姐姐一面,说个衷曲,死也瞑目!’就眼泪流下来。我见他说得至诚,方与他说明⽩了这些话。他好不喜 ![]() ![]() “戒指在那里拿出来的?”龙香道:“紧紧的勒在指头上,可见他不忘姐姐的了。”素梅此时才放心得下。 须臾,堂前鼓乐齐鸣,新郞冠带上门,亲自 ![]() ![]() 因想:世上的事,最是好笑。假如凤生与素梅索 ![]() ![]() 从来女侠会怜才,到底姻成亦异哉! 也有惊分终不偶,独含幽怨向琴台!—— wWW.yAnDxs.C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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