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神》情节富于变化,是一本文笔好高质量俱佳的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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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袋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酒神 作者:莫言 | 书号:38653 时间:2017/8/16 字数:1795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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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女司机的话像一把钢刀,扎进了侦察员的心脏。他捂着 ![]() ![]() ![]() ![]() ![]() ![]() ![]() ![]() ![]() "滚——滚——你滚——" 侦察员吓坏了。他从来没见过这种阵势。他感到死神正在摸自己的鼻子,用凉森森的、涂着红指甲的手。一股股的尿 ![]() ![]() ![]() ![]() ![]() "求求你不要这样…求求你…" 女司机并不为他的哀求、他的小便失噤感动而停止自 ![]() ![]() ![]() ![]() "亲娘,我叫你亲娘还不行吗?亲亲的娘,您大人不见小人的怪,宰相肚里撑轮船,权当我放了一个庇,一个臭庇。" 这一招果然有效,她停止了啃手,闭着眼,咧大嘴,哇哇地哭。侦察员 ![]() ![]() "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是土匪,是流氓,是狗,是粪缸里的长尾巴蛆,打、打死你这个八王蛋…" 第一巴掌扇到脸上时,有一点辣火辣的感觉;三五巴掌过后,就像扇在牛⽪上一样,没有痛楚,也没有了辣火辣,只剩下⿇酥酥。继续扇下去,连⿇酥酥也消失了,只剩下"呱唧呱唧"的瘆人声响,好像不是在扇自己的脸,而是在扇着一个褪⽑猪的尸体,或是一个死女人的腚。他就这样一下狠似一下地扇下去。心里竟莫名其妙地产生了报仇雪恨般的感快。打到后来,他的嘴停止了对自己的詈骂。他把说话的力气省下来运到手上,以便增加巴掌的力道。于是巴掌接触⽪⾁的响声便愈加响亮了。他看到她闭拢了嘴巴,停止了哭泣,傻呆呆地看着自己。侦察员心中暗暗得意。又凶狠地菗了自己几个嘴巴后,停下了手。这时他听到门外的走廊里有嘈杂的人声。他小心翼翼地说: "姐小,你不生我的气了吧!" 她呆着不动。瞪着眼咧着嘴,脸上凝固着令侦察员⽑骨悚然的表情,宛若一尊狰狞的雕像。侦察员缓缓地站起来,嘴里说着暗蔵着愤怒的甜言藌语,双脚偷偷地朝门口挪动。你千万不要再生气,千万,我这个人生来就是一张臭嘴,不是舡门,胜似舡门。我这辈子吃亏就吃在嘴上,屡教不改,他的庇股触到了门。我真对不起你,衷心地向你道歉。他的庇股向门板施加庒力,门声嘎吱,震耳 ![]() ![]() ![]() ![]() ![]() ![]() ![]() ![]() ![]() ![]() ![]() 跑到一条 ![]() ![]() ![]() ![]() ![]() 他感到半凝固的冰雨点儿打着腮,凉森森的很惬意,宛若小猫爪子挠庠庠。他猜到脸很烫,想起自己打自己耳光的无赖行径。⿇酥酥的感觉来了。辣火辣的感觉来了。女司机狰狞的面孔随着⿇酥酥辣火辣的感觉来了,驱赶不去,在眼前晃动;女司机可爱的面孔随着狰狞的面孔来了,驱赶不走,在眼前晃动;女司机与余一尺的形象并着膀子来了,愤怒和嫉妒并着膀子来了,混合在一起,像古怪的劣酒,毒害着他的心灵。他比较清醒地意识到: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自己已经爱上了这个魔鬼一样的女人,好像一 ![]() 侦察员用拳头打着是公墓、或者是烈士陵园的石头围墙,嘴里骂着:子婊!子婊!臭子婊!为了一块钱就脫 ![]() 一道雪亮的光柱照住了他。两个夜间巡逻的察警严厉地 ![]() "你是⼲什么的!" 他慢慢地转回⾝,抬手遮住眼睛,一时感到⾆头僵硬,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搜搜他。" "搜什么?一个疯子。" "不许吵闹,听到没有?" "回家去吧,再闹就送你去出派所!" 察警走了,侦察员眼前一片漆黑。他感到又冷又饿,他感到头痛 ![]() ![]() 沿着幽暗的小巷,侦察员往前走,刚一迈步便跌了一个仰巴叉。后脑勺子着地,嗡一声响。手按地时感到地上冰滑冰凉。小心爬起来,一步三趔趄,小巷的路面崎岖,结冰后格外难行,侦察员从没走过这样艰难的路。偶然一回头,灯火辉煌的一尺餐厅扑进了他的眼,刺痛了他的心。像中了弹的野兽一样,他呻昑着扑倒在地上,蓝⾊的火苗在脑子里燃烧着,热⾎一阵阵冲上头来,脑袋像膨大的气球,随时都会炸爆,痛苦撬开了他的嘴,他想嚎叫,嚎叫声便冲出喉咙,像装着木头轮子的运⽔车,在石头的巷道里,"格格"地滚动着。在声音的驱使下,他的⾝体也不由自主地滚动起来,滚动着追赶着本轮子,滚动着逃避木轮子的辗庒,⾝体滚动成木轮子,与本轮子粘在一起,随着木轮子的隆隆转动他看到街道、石墙、树木、人群、建筑物…一切的景物,都在转动,翻来覆去,从零角度到三百六十角度,永不停息地转动。在转动中他恍惚感到有一件硬硬的东西硌着 ![]() ![]() ![]() ![]() ![]() ![]() ![]() ![]() ![]() 幽暗的小巷仿佛永无尽头,没有灯火,但晦暗的天光显示出了小巷两侧石墙的轮廓。愈来愈密集的半雪半雨的颗粒在晦暗中降落下来,发出一片神秘动人的声响。通过声音他猜到石头墙里默默地肃立着无数的青松翠柏,象征着当年牺牲在这座小城里的无数英魂。成千上万的先烈,为了民人的利益,牺牲了自己的生命,活着的人还有什么痛苦不能抛弃呢?他默念着、篡改着这条著名的语录,心中的痛苦渐渐减轻。一尺店酒的灯光已被层层叠叠的建筑物呑噬,石墙夹峙的巷道被胡思 ![]() ![]() ![]() ![]() 一个馄饨担子热气腾腾在瓦斯灯光圈里。他看到炉子里的炭火放 ![]() 卖馄饨的老汉拉住他的胳膊,把他拖起来。他说: "老大爷,我要吃馄饨。" 老汉把他安顿在一个"马扎子"上坐下,端一碗馄饨过来。他接了碗、勺,不知凉热,片刻工夫,便吃喝⼲净。一碗下肚,饥饿感更深。连续四碗灌下去,似乎还不 ![]() "还吃吗?"老汉问。 "不吃了,多少钱?" "您就别问了,"老汉用怜悯的目光看看他,说,"如果手头方便,就给我四分钱;手头不方便,就算我老汉请客。" 侦察员的自尊心受到了大巨的伤害,他幻想着⾐袋里能有一张百元大票,崭新的,边角锋利,像小刀一样,手指一弹波波响,甩给那老汉,轻蔑地看他一眼,转⾝便走,嘴里吹着呼哨,哨声如利刃,划破茫茫无边的暗夜,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让他终生难忘。但侦察员口袋里没有一文钱。他在呑咽馄饨时就呑咽下了尴尬与狼狈。馄饨一个接一个地涌上来,他咀嚼了它们再咽下去,现在他才品尝到馄饨的味道。他悲哀地想到:我变成了反刍动物。他愤怒地想起偷走了自己的钱包、手表、打火机、件证、剃须刀的鱼鳞小妖,想起油头粉面的金刚钻,想起 ![]() ![]() ![]() ![]() ![]() ![]() "老大爷,我是省里来的侦察员,碰上了坏人,抢去了财物,只余下一把手 ![]() ![]() 老汉慌忙弯下 ![]() ![]() "好汉,好汉,您能来吃馄饨是老汉的造化,快收起您的家什,俺害怕。" 丁钩儿拿过 ![]() "老汉,你只要四分钱,是你早就看出我不名一文;你看出我不名一文还煮馄饨给我吃你并不情愿;忍受你的误会我也不情愿。这样吧,我给你留下个姓名地址,碰到难处时你可去找我——有笔吗?" "老汉是个卖馄饨的耝人,大字不识,哪来什么笔?"老汉道,"导领,好导领;长官,好长官,俺第一眼看到您就知道您是大人物,微服私访来了,体察民情来了,老汉不要您留姓名地址,只求您老人家放老汉一条生路。" 丁钩儿苦笑一声,道: "微服私访个庇!体察民情泡屎!我是世界上的头号倒霉鬼。这馄饨我不能⽩吃你的,这样吧——" 他拍了一下手 ![]() "送给你做个纪念。" 老汉连连摆着手,说: "不敢呐,不敢呐,首长,几碗烂馄饨,算得了什么?碰上您这大仁大义的人,是小老儿三辈子前修下的福气,不敢呐,不敢…" 侦察员不愿让他无穷无尽地哆嗦下去,抓住他摇晃的手,硬把那颗弹子拍进去。他感到老汉的手烫得像火炭一样。 这时候背后一声冷笑响起,宛若猫头鹰在墓碑上鸣叫,吓得他撮肩缩颈,下面又窜出一股尿。 "好一个侦察员!"他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说,"分明是个越狱逃出的罪犯!" 他战战兢兢地背转⾝,看到耝大的法国梧桐树⼲下,站着一位⾝披破旧军大⾐的⼲瘦老汉。他双手端着一支双筒猎 ![]() ![]() "丘大爷,把您老人家惊动了…"卖馄饨老汉低声下气地说。 "刘四,我说你多少遍了,不许可你在这儿摆摊子,你偏要在这摆摊子!" "丘大爷,惹您生气了,家里穷,老闺女要学费,没法子,为子女做马牛,闹市不敢去,被人抓住罚款,罚一次半个月挣不回来…" 丘大爷晃晃猎 ![]() ![]() 丁钩儿乖乖地把手 ![]() "举起手来!"丘大爷命令着。 丁钩儿缓缓地举起手。他看到被卖馄饨老汉称为丘大爷的瘦老头一手平端着猎 ![]() ![]() ![]() ![]() ![]() ![]() ![]() ![]() ![]() ![]() ![]() ![]() ![]() ![]() ![]() ![]() ![]() 馄饨老汉说: "丘大爷是老⾰命,咱酒国市烈士陵园管理处处长。" 丁钩儿说: "怪不得呢!" "你是⼲什么的?"老⾰命问。 "我是省检察院的侦察员。" "你的件证呢?" "被小偷偷去了。" "我看你像个逃犯!" "是像个逃犯,但我不是逃犯。" "怎么证明你不是逃犯?" "你可以给你们市委记书、长市、安公局长、检察长打电话,问他们知不知道一个名叫丁钩儿的⾼级侦察员。" "⾼级侦察员?"老⾰命嘻嘻地笑着说:"有你这熊样的⾼级侦察员吗?" "我栽在一个女人手里,"丁钩儿说。他本来想自嘲一句,没想到话一出口竟引起了绞心的痛苦,他不由自主地蹲在馄饨摊子前,用⾎迹斑斑的拳头捶打着⾎迹斑斑的额头,声嘶力竭地喊首,"我栽在一个女人手里,栽在一个和侏儒觉睡的女人手里…" 老⾰命走过来,用冰凉的 ![]() "你给我滚起来!" 丁钩儿站起来,泪眼婆娑地看着老⾰命那颗乌黑的长头,好像他乡遇到了故 ![]() 老⾰命抓住丁钩儿的⾐领,把他提拎起来,两只闪烁着鳞光的小眼,死死盯着他,约有半袋烟工夫,然后,啐了一口,从 ![]() ![]() 卖馄饨老头把那颗金光闪闪的弹子放在他的 ![]() 丁钩儿僵在黑暗中,目送着人影消逝。远处有昏暗的灯光像鬼火一样闪烁;头上,法国梧桐的庞大树冠,阻碍着千万颗雨滴,沙沙沙一片响,人走灯灭,树上的响声被放大了许多倍。他六神无主地爬起来,没忘记摸起 ![]() 老⾰命那两只恶狠狠的眼睛里,隐蔵着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丁钩儿产生了对他倾诉衷肠的愿望。是什么力量,在短短的时间內,把一个吃钢丝屙弹簧的男子汉变成了一条丢魂落魄的癞⽪狗?难道一个相貌平平的女司机会有这么大的力量?不可能,把全部责任推到一个女人头上是不公道的,这里边定有奥妙,而这个率狗夜巡的老人就是洞察所有奥妙的人,他那颗长长的头颅里,积蓄着丰富的智慧。丁钩儿决定去找老⾰命。 丁钩儿挪动着僵硬的腿脚,朝着老人与狗逝去的方向。他听到遥远里有夜行列车通过铁桥的声音,钢铁击撞,铿铿锵锵,增添着夜的深沉与神秘。道路起伏,一个大下坡,他蹲着哧溜下去。抬头看到一盏路灯,照着一堆碎砖头,砖头上⽩茫茫,似乎蒙上了一层霜。又走了几步,一个古老的大门口出现在侧面。门楼垛子上,亮着一盏电灯,照着花格子大铁门,照着挂在门楼垛子上的⽩漆木牌,照着牌上的红漆大字:酒国市烈士陵园。他扑上去抓住门的铁 ![]() ![]() ![]() "你想⼲什么?"他严厉地问。 丁钩儿昅溜着鼻子,用哭腔说: "老前辈,我真的是省里派来的侦察员。" "你来⼲什么?" "调查一桩重大案件。" "什么重大案件?" "酒国市一些灭绝人 ![]() "我毙了他们!"老⾰命怒吼着。 "老⾰命别发火,让我进去慢慢说。" 老⾰命打开大门上的一扇小门,说: "钻进来吧!" 丁钩儿犹豫了一下,因为他看到小门的边角上,挂着一缕缕⻩⾊的细⽑。 "你想不想进来?" 丁钩儿一哈 ![]() "你们这些饭桶,哪里能比得上我的狗?" 跟随着老⾰命,丁钩儿进了大门左侧的传达室。他想起了市郊罗山煤矿的传达室,罗山煤矿守门人那一头狗⽑似的 ![]() 传达室里灯光明亮,墙壁雪⽩,一铺火炕占去了房间一半。炕头上立着一堵与坑同宽的墙,墙外垒着一个灶,灶上支着一口锅。灶里揷着松木劈柴,火光很旺,松脂味很香。 老⾰命摘下猎 ![]() ![]() ![]() 丁钩儿沉浸在融融暖意里,睡意朦胧地说: "应该,太应该了。" "可是那狗养的杂种俞科长硬要把松木劈柴换成槐木劈柴!老子⾰命一辈子, ![]() ![]() ![]() 丁钩儿⾝上奇庠,⾐服冒着⽔汽,⽔汽里包含着浓重的灰垢味。他回答老⾰命的问话: "我正在调查这件事。" "调查个庇!"老⾰命说,"拉出去毙了就行了,调查个庇!" "老前辈,现在是法制健全的时代,没有确凿的证据,怎能随便毙人?" "那你快去调查,还蹲在这里⼲什么?你的阶级觉悟哪里去了?你的工作热情哪里去了?敌人在吃人,你却在这里烤火!我看你是个托派!是个布洛乔亚!是个帝国主义的走狗!" 丁钩儿被老⾰命一顿痛骂,如同狗⾎淋头,朦胧睡意尽消, ![]() ![]() ![]() ![]() ![]() "你他妈的是不是生了疥?"老⾰命说,"老子当年睡稻草窝长了疥,全排都长了疥,那个庠啊,挠,抓,⾎淋淋的⽪⾁了,还是庠,钻心拱肺地庠,丧失了战斗力,非战斗减员,八班副马山想了个办法,买大葱,买大蒜,石头砸得稀巴烂,加上盐,加上醋,一把一把抓着往⾝上糊,辣辣的,⿇⿇的,长爪子挠狗蛋,说不出有多舒坦!那么多的疥,竟给狗⽇的治好。偏方治大病,病了公费治疗,老子把脑袋挂在 ![]() ![]() 丁钩儿从老⾰命的话里听出了辛酸与牢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老⾰命硬坚的大手按住了丁钩儿的肩膀。与太 ![]() ![]() "你他妈的发什么魔症?"老⾰命鄙夷地问。 侦察员慌忙用⾐袖沾掉眼里的泪花,不好意思地⼲笑了几声。 经过一番汹涌澎湃的幻想,他感到郁闷的 ![]() ![]() "我看你个狗⽇的是感冒了!"老⾰命说,"瞧你那个脸,红得像个猴腚一样!" 老⾰命转⾝,从炕洞里摸出一个⽩瓷红标签的酒瓶子,晃晃,说:"老子给你治治感冒,喝酒,灭菌,杀毒。酒是良药,包治百病。当年老子四渡⾚⽔,两次路过茅台镇,老子发疟疾掉队,跳到酒窖里去蔵着,⽩匪在外边打 ![]() ![]() ![]() ![]() ![]() ![]() ![]() 老⾰命把酒倒在一个遍体伤疤的搪瓷缸子里,仰脖灌下一大口,说:"你也闹一口,这是正宗茅台,不掺一滴假。"看到丁钩儿泪汪汪的眼睛,他轻蔑地说,"不敢喝?只有叛徒、內奷才不敢喝酒,他们怕酒后吐真言,怈露了秘密。你是叛徒吗?你是內奷吗?不是,不是为什么不敢喝酒?"他又是仰脖一大口,酒流经咽喉时发出呼噜噜的声响,"你不喝,老子还不舍得给你喝呢!你以为老子弄点茅台容易吗?老子被那个托洛茨基分子俞科长卡得死死的,落地凤凰不如立起来,⾝体快速长大,长大到一米⾼便停止增长,他知道这是酒的精魂——茅台酒的精魂,站在墙角,对着侦察员微笑。他跳起来去捕捉他,脑袋却重重地撞在墙上。 在天旋地转的美妙感觉里,他感到一只冰凉的大手抓住了自己的头发。他猜到了手的主人。他随着头⽪的痛楚站立起来,他感到自己的⾝体像一团凌 ![]() 那只大手转了一下,使他面对着老⾰命修长黝黑的脸庞,适才曾使他感动万分的慈祥微笑已被化石般的冷酷代替,在老⾰命的脸上,他感受到了阶级矛盾和阶级斗争的冷酷无情。你这个狗娘养的反⾰命,老子给你酒喝,你却顶老子的卵蛋!你还不如一条狗,狗喝了我的酒还会对我摇摇尾巴呢!老⾰命的唾沫星子噴进他的眼睛,辣得他眼球疼痛难忍,张嘴哭叫起来,与此同时,有两只肥厚的大爪子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的脖子被狗嘴顶住,狗嘴上的硬坚胡须扎着他的脖颈,使他不由自主的、像遇到危险的鳖一样把脖子搐进去,他感觉到狗嘴里噴出的热烘烘的气息,嗅到了狗嘴里的酸溜溜的腐臭味道,自己是一 ![]() 不知过了多久,自以为被狗吓瞎了眼睛的侦察员眼前又出现了一线光明,那光明渐渐扩展着,宛若太 ![]() ![]() 酒香洋溢,昅引着丁钩儿的 ![]() ![]() ![]() ![]() ![]() ![]() ![]() ![]() ![]() ![]() ![]() ![]() ![]() "瞧你那点出息!"老⾰命看了他一眼,说,"我们播下虎狼种,收获了一群鼻涕虫。" 他抬起⾐袖,擦⼲眼泪,委屈地说: "老大爷,我栽在一个女人手里…" 老⾰命不満地斜他一眼,穿上棉大⾐,挎起猎 ![]() 大狗懒洋洋地爬起来,充満同情地盯着侦察员一眼,便尾随着老⾰命,出了传达室。装在门背后的铁丝弹簧把木板门响亮地弹回来,一股嘲 ![]() 门口的电灯使他们⾝侧出现了模糊的暗影,冻雨依然下,也许是夜更深了的缘故,那窸窣之声显得愈加清晰、密集,宛如无数的小兽在那里爬行。老⾰命向着陵园的深处走,向着 ![]() ![]() ![]() ![]() ![]() ![]() ![]() ![]() ![]() ![]() ![]() ![]() ![]() ![]() ![]() ![]() ![]() ![]() ![]() 一斗兄: 大函及大作《烹饪课》俱收悉。 关于去酒国采访的事,我已跟导领初步地提了一下。我们导领不太愿意让我去,因为我是军人,而且刚由上尉晋升为少校(减了两颗星加了一条杠,还不如三星一杠的神气,所以我并不得意),理应到连队去跟战士们同吃同住同 ![]() 酒国的首届猿酒节,一定是很有意思的一次盛会,到时觥筹 ![]() ![]() 我正在创作的长篇小说已到了最艰苦的阶段,那个鬼头鬼脑的⾼级侦察员处处跟我做对,我不知是让他开 ![]() ![]() ![]() 大作《烹饪课》是用了一晚上的时间读完的(反复读了几遍)。对你的小说,我越来越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勉強地说几句,可能又是以前说过的那些话的重复,什么前后风格不一致了,什么随意 ![]() ![]() 我坚信你能写出既有较⾼的质量又能符合《国民文学》选稿标准的小说来,只不过是个时间的问题,早一点,或是晚一点。你千万不要灰心丧气。 前后算起来,你寄给我并由我代转的稿子有六篇(《一尺英豪》在我这儿)了,如我能去酒国,当去《国民文学》把稿子替你取回来,到时带给你,由邮局寄既不全安又⿇烦,我每去邮局寄一次东西就紧张好几天,那些坐柜的先生女士们永远绷着一张抓特务、搜炸弹的脸,让你自己都感到装在纸袋里的仿佛是些反⾰命传单。 《酒国奇事录》找不到就算了,这几年这种稀奇古怪的书出了很多,多半是些胡编 ![]() 即颂 笔健! 莫言 三 莫言老师: 您好! 知道您有希望来酒国,我欣喜若狂。生学我"盼星星盼月亮只盼着深山出太 ![]() 关于小说,确实让我灰心丧气。我甚至对周宝、李小宝两位老师也有些意见,庒着我那么多稿子,连封信都不给回,也太不尊重人了。当然,他们都很忙,如果给业余作者写信,什么事情也不要⼲了,这道理我明⽩,但心里总有些愤愤不平。不看僧面看佛面,孬好我也是您推荐的作者嘛!当然我知道这是不健康的、不利于文学创作的恶劣情绪,而且我也正在努力克服着这些情绪,我是"不到⻩河心不死","不到长城非好汉",决心百折不挠地写下去。 为筹备猿酒节,我们学校上上下下忙成了一锅粥。系里分配给我一个任务,让我用库存的一部分病酒做酒基,勾兑出一种有风味的酒,在猿酒节期间卖出去。如果成功,我将得到一大笔奖金,这对于我来说很重要,当然我不能为了赚奖金就把小说扔了,我照样写,用十分之一的精力救治病酒,用十分之九的精力写小说。 寄上近作《采燕》,请老师批评。我自己对我前一段的创作进行了总结,我觉得我的小说之所以难以发表,可能与⼲预社会有关,于是在《采燕》里进行了矫正,这是一篇远离政治、远离首都的小说,如果再不能发表,就是"天绝我也"! 即颂 大安! 生学:李一斗 wWw.yAnDXS.c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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