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剑》情节富于变化,是一本文笔好高质量俱佳的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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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袋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碧血剑 作者:金庸 | 书号:1892 时间:2016/10/5 字数:2605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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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承志回房假寐片刻。天将明时,洪胜海匆匆走进房来,叫道:“相公,沙寨主拿住了太监王相尧,已率人打开了宣武门!”袁承志一跃而起,问道:“义军进城了么?”洪胜海道:“刘宗敏将军已带队进来了。”袁承志道:“好极了,咱们快去![]() ![]() ![]() 又走一阵,前面号角齐鸣,数百人快步过来,当先正是沙天广与铁罗汉。两人率领京北城內的豪杰截杀明兵,见了袁承志都大声 ![]() 李岩一怔,当即翻⾝下马,喜道:“兄弟,你破城之功,甚是不小!”袁承志道:“闯王大军到处,明兵望风而降,小弟有何功劳?”两人执手说了几句话,以前在圣峰嶂见过的刘芳亮、田见秀等人一时俱到。众人执手言 ![]() ![]() ![]() ![]() ![]() ![]() ![]() ![]() “朕登极十七年,致敌⼊內地四次,逆贼直 ![]() ![]() 这时李自成已进皇宮。守门的闯军认得袁承志,引他进宮。只见李自成坐在龙椅之上,⾝旁站着十几名部将从官,一个⾐冠不整的少年站在殿下。 李自成见袁承志进来,叫道:“好!皇帝呢,带他上来吧。”袁承志道:“崇祯自缢死了。”李自成一呆,接过崇祯的遗诏观看。旁立的少年忽然伏地大哭,几乎昏厥了过去。李自成道:“那是太子!”袁承志扶了他起来。李自成问道:“你家为甚么会失天下,你知道么?”太子哭道:“只因误用奷臣温体仁、周延儒等人。”李自成笑道:“原来小小孩童,倒也明⽩。”随即正⾊道:“我跟你说,你⽗皇又胡涂又忍心,害得天下百姓好苦。你⽗皇今⽇吊死,固然很惨,但他在位一十七年,天下百姓被 ![]() ![]() 太子道:“那么你是不杀百姓的了?”李自成倏地开解自己上⾝⾐服,只见他 ![]() 李自成对袁承志道:“这小子倒倔強。我喜 ![]() ![]() ![]() ![]() ![]() 众闯军忽见有路可逃,蜂涌而出。一名军官奔到袁承志跟前,一呆之下,说道:“你…你不也是我们大王手下的吗?”袁承志道:“正是。大家误会,老兄莫怪。”那军官愤愤的道:“误会!哼,你瞧,你徒儿杀了我们这许多弟兄。”说着一指地下的七八具尸首。铁罗汉奔了出来,骂道:“⼊你娘的!你们一进屋来,伸手就抢东西,又说不 ![]() ![]() ![]() ![]() ![]() ![]() 袁承志道:“大王⼊城之时曾有号令,有谁杀伤百姓,奷 ![]() ![]() ![]() 李自成笑道:“好啦,好啦!大家自己兄弟,别为这些小事伤了和气。来来来,你们两个⼲一杯。宗敏,我知你只因袁承志得了公主,为此吃醋。皇宮里美女要多少有多少,待会你自己去拣便是。”刘宗敏道:“大王,崇祯的公主却只有一个。”李自成向袁承志笑道:“他定要你的公主,你就瞧在我面上,让了给他罢。你们一殿为臣,和气要紧。”袁承志一听,不由得愕然,心中茫然若失,手一松,酒杯掉在地下,登成碎片。李自成怒道:“你就算不肯,也不用向我发脾气。”袁承志一惊,忙躬⾝道:“属下不敢。”忽听得丝竹声响,几名军官拥着一个女子走上殿来。那女子向李自成盈盈拜倒,拜毕站起,烛光映到她脸上,众人都不约而同的“哦”了一声。 袁承志自练了混元功后,精神极是把持得定,虽与阿九同衾共枕,亦无非礼之行,但此刻一见这女子,不由得心中一动:“天下竟有这等美貌的女子!” 那女子目光流转,从众人脸上掠过,每个人和她眼波一触,都如全⾝浸在暖洋洋的温⽔中一般,说不出的舒服受用。只听她莺声呖呖的说道:“ ![]() 皇极殿上一时寂静无声,忽然间当啷一声,有人手中酒杯落地,接着又是当啷、当啷两响,又有人酒杯落地。适才袁承志的酒杯掉在地下,李自成甚是恼怒,此刻人人瞧着陈圆圆的丽容媚态,竟是谁也没留神到别的。 忽然间坐在下首的一名小将口中发出呵呵低声,爬在地下,便去抱陈圆圆的腿。陈圆圆一声尖叫,避了开去。那边一名将军叫道:“好热,好热!”嗤的一声,撕开了自己⾐衫。又有一名将官叫道:“美人儿,你喝了我手里这杯酒,我就死也甘心!”举着酒杯,凑到陈圆圆 ![]() 一时人心浮动,満殿⾝经百战的悍将都为陈圆圆的美⾊所 ![]() ![]() 数十名军官一齐蜂涌过去,争着要多看一眼,直到陈圆圆的后影也瞧不见了,才恋恋不舍的慢慢归座。一人举鼻狂嗅,说道:“美人儿的香气,闻一闻也是前世修来的。”一人说道:“这不是人,是狐狸精变的,大王不可收用。”另一人道:“就算是吃人妖魔,我只要抱她一抱,立刻给她吃了,那也快活得很。” 李自成一口一口喝酒,脸上神⾊显是乐不可支,对众将官的丑态全没放在心上。李岩走上几步,说道:“大王,吴三桂拥兵山海关,有精兵四万,又有辽民八万,都是精悍善战。大王既已派人招降,他的小妾,还是放还他府中,以安其心为是。”刘宗敏冷笑道:“吴三桂四万兵马,有个庇用?京北城里崇祯十多万官兵,遇上了咱们,还不是希哩花啦的一古脑儿都垮了。”李自成点头道:“吴三桂小事一桩,不用放在心上。他若投降,那是识好歹的,否则的活,还不是手到擒来?吴三桂难道比孙传庭、周遇吉还厉害么?”李岩道:“大王虽已得了京北,但江南未定…”李自成挥手道:“大家喝酒,大家喝酒!此刻不是说家国大事的时候。”李岩只得道:“是。”退了下去,坐在袁承志⾝边,低声道:“一切小心,须防权将军对你不利。”袁承志点点头。只见李自成喝了几杯酒,大声道:“大伙儿散了罢,哈哈,哈哈!”飞起一脚,踢翻了桌子,转⾝而⼊。众将一哄而散。袁承志随着李岩出殿,在宮门外遇到胡桂南和洪胜海,吩咐将两名军官放了。四人刚转过一条街,便见数十名闯军正在一所大宅中掳掠,拖了两名年轻妇女出来。两名女子只是哭叫,挣扎着不肯走。李岩大怒,喝令部属上前拿问。众闯军见是制将军到来,发一声喊,抛下妇女财物便逃走了。 一路行去,只听得到处都是军士呼喝嬉笑、百姓哭喊哀呼之声。大街小巷,闯军士卒奔驰来去,有的背负财物,有的抱了妇女公然而行。李岩见噤不胜噤,拿不胜拿,只有浩叹。袁承志本来一心想望李自成得了天下之后,从此喜见升平,百姓安居乐业,但眼见今⽇李自成和刘宗敏的言行,又见到満城士卒大掠的惨况,比之崇祯在位,又好得了甚么?満腔热望,登时化为乌有。再走得几步,只见地下躺着几具尸首,两具女尸全⾝⾚裸。众尸⾝上伤口中兀自流⾎未止。袁承志这时再也忍耐不住,握住李岩的手,说道:“大哥,你说闯王为民伸冤,为…为百姓出气,就是这样么?”说着突然坐倒在地,放声大哭。李岩也是悲愤不已,说道:“我这就去求见大王,请他非立即下令噤止掳掠不可。”拉起袁承志,回到皇宮,向卫士说有急事求见闯王。”卫士禀报进去,过了一会,出来说道:“制将军,大王已经睡了,谁也不敢惊动。请将军明天来吧。”李岩道:“我跟随大王多年,有事求见,大王深更半夜也必接见。你再去禀报罢。”那卫士又进去半晌,出来时満脸惊惶之⾊,颤声道:“大王大发脾气,说小人若是再去啰唆,立刻砍了我的脑袋。”李岩道:“好,我便在这里等着,等大王醒了之后再见。”对袁承志道:“兄弟,你先回去休息吧。”袁承志道:“我在这里陪伴大哥。”要胡桂南、洪胜海二人先回,以免青青等挂念。两人等到天⾊大明,才见一名卫士从內宮出来,说道:“大王召见。”两人跟着他来到一间房中,那卫士便出去了。直等了两个多时辰,眼见午时已过,李自成始终不出来。两人你瞧着我,我瞧着你,都是十分焦急。 眼见⽇头偏西,已到未时,忽见宋献策推门进来,说道:“李将军,袁将军,两位怎么在这里?”李岩道:“我们求见大王,卫士说道大王召见。可是从清早直等到这时候,大王始终没出来。”宋献策叹了口气,低声道:“今⽇上午,大王召集诸将集议,却让两位在这里苦等。”李岩惊道:“却是如何?”宋献策道:“牛金星那厮不断在大王跟前说你的坏话,也说我的坏话。”李岩怒道:“你我二人行得正,坐得正,有甚么坏话好说?”宋献策道:“大王在河南之时,人心不附,那时我想了个计议出来,造了一句谶语,说是‘十八孩儿主神器’,叫人到处传播。十八孩儿,拚起来是个‘李’字,便是说大王应有天下。愚夫愚妇听到了,以为大王天命攸归,大家都来归附,咱们的声势登时大了起来。李将军可还记得么?”李岩道:“怎不记得?我作儿歌,你作谶语,动摇明朝的人心,可也有些功劳啊。”宋献策头摇道:“牛金星对大王进谗,说那句‘十八孩儿主神器’,不是指大王,而是指你李将军!”李岩心头大震,当即站起。他知自来帝皇最忌之事,莫过于有人觊觎他的宝座。历朝开国英主所以屠戮功臣,如汉⾼祖、明太祖等把手下大将杀得七零八落,便是怕他们谋朝篡位,李自成要是信了这句话,那可糟了,不由得颤声道:“这…这…这…宋献策道:“大王英明,未必就信了,制将军也不用担心。不过今⽇诸将大会,会中刘将军、张将军、⾕将军、罗将军他们,众口一辞的都说制将军自鸣清⾼,瞧不起友军,说他们部属借住民房,跟老百姓借几两银子,跟大娘闺女们说几句话,制将军的部下就去呼喝⼲涉。牛金星却道,制将军这不是自鸣清⾼,而是收罗人心, ![]() 李岩气得说不出话来,脸⾊发⽩,腾的一声,重重坐在椅中。宋献策道:“我为制将军分辩得几句,众将就大骂我宋矮子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最会胡说八道。我气不过,就出来了,听宮门口卫士说,两位将军在此,因此过来瞧瞧。大王此刻心中不快,两位不必等候了。” 李岩拱手道:“多承宋军师见爱,兄弟感 ![]() 袁承志听了宋献策一番话,见他虽然⾝⾼不満三尺,形若*猴,容貌丑陋,说话却是极有见识,说道:“大哥,这位宋军师实是个人才。”李岩道:“他⾜智多谋,很了不起。只是大王爱听牛金星的话,不肯重用宋军师。其实大王许多攻城掠地的方略,都是出于宋军师的主意。” 两人默默无言的携手同行,走了数百步。李岩道:“兄弟,大王虽已有疑我之意,但为臣尽忠,为友尽义。我终不能眼见大王大业败坏,闭口不言。你却不用在朝中受气了。”袁承志道:“正是。兄弟是做不来官的。大哥当⽇曾说,大功告成之后,你我隐居山林,饮酒长谈为乐。何不就此辞官告退,也免得成了旁人眼中之钉?”李岩道:“大王眼前尚有许多大事要办,总须平了江南,一统天下之后,我才能归隐。大王昔年待我甚厚,眼见他前途危难重重,正是我尽心竭力、以死相报之时。小人流言,我也不放在心上。”两人又携手走了一阵,只见西北角上火光冲天而起,料是闯军又在烧焚民居。李岩与袁承志这几天来见得多了,相对头摇叹息。暮霭苍茫之中,忽听得前面小巷中有人咿咿呀呀的拉着胡琴,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唱了起来,听他唱道:“无官方是一⾝轻,伴君伴虎自古云。归家便是三生幸,鸟尽弓蔵走狗烹…”只见巷子中走出一个年老盲者,缓步而行,自拉自唱,接着唱道:“子胥功⾼吴王忌,文种灭吴⾝首分。可惜了淮 ![]() ![]() 李岩听到这里,大有感触,寻思:“明朝开国功臣,徐达、刘基等人尽为太祖害死。这瞎子也知已经改朝换代,否则怎敢唱这曲子?”瞧这盲人⾐衫褴褛,是个卖唱的,但当此人人难以自保之际,哪一个有心绪来出钱听曲?只听他接着唱道:“君王下旨拿功臣,剑拥兵围,绳 ![]() 他一面唱,一面漫步走过李岩与袁承志⾝边,转⼊了另一条小巷之中,歌声渐渐远去,说不尽的凄惶苍凉。 袁承志心情郁郁,回到住处,只见大厅中坐着一人。那人一见袁承志,便奔到厅口,叫道:“小师叔,你回来啦。”那人耝⾐草履,背揷长刀,正是崔秋山之侄崔希敏。袁承志喜道:“你也来了。有甚么事?”崔希敏从⾝边取出一封信来,双手呈上。袁承志见封⽪上写着“字谕诸弟子”字样,认得是师⽗笔迹,先作了一揖,然后恭恭敬敬的接过来,菗出信纸,见信上写道:“吾华山派历来门规,不得在朝居官任职。今闯王大业克就,吾派弟子功成⾝退,其于四月月圆之夕,齐集华山之巅。”下面签着个“清”字。袁承志道:“啊,距会期已不到一月,咱们就得动⾝。”崔希敏道:“正是,我叔叔、安大娘、小慧也都要去呢。”袁承志⼊內对众人说了,却不见青青,问焦宛儿道:“夏姑娘呢?”焦宛儿道:“好一会没见她啦,我去瞧瞧!”袁承志道:“我去叫她。”走到青青房外,在门上用手指弹了几下,说道:“青弟,是我。”房內并无声息,候了片刻,又轻轻拍门,仍无回音。袁承志把门一推,房门并未上闩,往里张望,只见房內空无所有,进得房去,不噤一呆,原来她⾐囊、长剑等物都已不见,连她⺟亲的骨灰罐也带走了,看来似已远行。袁承志大急,在各处翻寻,在她枕下找到一张字条,上面写道:“既有金枝⽟叶,何必要我寻常百姓?” 袁承志望着字条呆呆的出了一会神,心中千头万绪,不知如何是好,自思:“我待她一片真心诚意,她总是小心眼儿,处处疑我。男子汉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但求心之所安。我们每⽇在刀山 ![]() ![]() 他呆呆坐在 ![]() 焦宛儿年纪虽小,对事情却最把持得定,当下说道:“袁相公,你急也无用。夏姑娘一⾝武艺,有谁敢欺侮她?这样罢,你会期已近,还是和哑巴叔叔、何姊姊等一起上华山去。程伯伯和我留在这里看护阿九妹子。沙叔叔、铁老师、胡叔叔和我们金龙帮的,大伙儿出去找夏姑娘,再传出江湖令牌,命七省豪杰帮同寻访。找到之后,立即陪她上华山来相会。”袁承志连连点头,道:“焦姑娘的主意很⾼,就这么办。程老夫子和焦姑娘最好陪同公主出京远避,留在京中可不大稳便。惕守还没正式⼊我门中,待我禀明师⽗之后再说。这一次不必同上华山了。”何惕守眼睛一溜,正想求恳,忽想青青也曾有疑己之意,和袁承志同行只怕不甚妥当,当下微微一笑,也就不言语了,寻思:“你不让我去华山,我偏偏自己来。”她做惯了琊教教主,近来虽已大为收敛,毕竟野 ![]() 李岩送出宮门,叹道:“兄弟,你功成⾝退,那是最好不过…”说着神⾊黯然。袁承志道:“大哥你多多保重。如有危难,小弟虽在万里之外,一得讯息,也必星夜赶来。”两人洒泪而别。当⽇下午,袁承志与哑巴、崔秋山、崔希敏、安大娘、安小慧、洪胜海六人取道向西,往华山进发。各人乘坐的都是骏马,脚程极快,不多时已到了宛平。 众人进饭店打尖,用完饭正要上马,洪胜海瞥眼间忽见墙角里有一只蝎子、一条蜈蚣,都用铁钉钉在墙脚。他微觉奇怪,轻扯袁承志的⾐服。袁承志凝眼一看,点了点头,心想这必与五毒教有关,可惜何惕守没同来,不知这两个记号是甚么意思。洪胜海借故与店小二攀谈了几句,淡淡的道:“那墙脚下的两件毒物,倒有些古怪。”店小二笑道:“要不是我收了银子,真要把这两样鬼东西丢了。烦死人!”他一面说一面扳手指,笑道:“两天不到,问起这劳甚子的,连你达官爷不知是第十几位了。”洪胜海忙问:“是谁钉的?”店小二道:“便是那个老乞婆啊!”洪胜海向袁承志望了一眼,问道:“是哪些人问过呢?”说着拿了块碎银子塞在店小二手里。店小二口中推辞,伸手接了银子,笑道:“不是叫化丐头,就是光 ![]() ![]() ![]() 店小二又道:“那老爷子坐了下来,要了酒菜。他刚坐定,又上来一位老爷子。那真叫古怪,前前后后一共来了四个,都是⽩头发、⽩胡子、红脸孔,倒像是一个模子里浇出来的一般,要找这四个一模一样的老爷子,那真是不容易得紧了。这四人有的拿着一对短戟,有的拿着一 ![]() 袁承志越听越急,心想:“温氏四老已经难敌,再遇上何红药,可如何得了?”店小二越说兴致越好,口沫横飞的道:“哪知他们理也不理,自顾自的饮酒。那老乞婆恼了,叫了一声,一张手,一道⽩光,直往那拿拐杖的老儿 ![]() ![]() 袁承志问道:“他们向哪里去的?”店小二道:“向西南,去良乡。五个人走了不多会儿,叫化婆又回转来,在墙边钉了这两件怪东西,给了我一块银子,叫我好好侍候这两只毒虫,别让人动了。这几⽇四下大 ![]() 青青自见袁承志把阿九抱回家里,越想越是不对,阿九容貌美丽,己所不及,何况她是公主,自己却是个来历不明的私生女,跟她天差地远,袁承志自是非移情别爱不可。若不是爱上了她,怎会紧紧地抱住了她,回到了家里,在众人之前兀自舍不得放手?后来又听人说道,李自成将阿九赐了给袁承志,权将军刘宗敏喝醋,两个人险些儿便在金殿上争风打架,说到动武打架,又有谁打得过他?自然是他争赢了。崇祯是他的杀⽗大仇,他念念不忘的要报仇,可是阿九只说得一句要他别杀她爹爹,他立刻就乖乖的听话。“我的言语,他几时这么听从了?只有他来骂我,那才是常事。”思前想后,终于硬起心肠离京,心里伤痛异常,决意把⺟亲骨灰带到华山之巅与⽗亲骸骨合葬,然后在⽗⺟尸骨之旁图个自尽,想到孑然一⾝,个郞薄幸,落得如此下场,不噤自伤自怜。这⽇在宛平打尖,竟不意与温氏四老及何红药相遇。温方山露了一手內功,何红药自知不敌,径自退开。青青已抱必死之心,倒也并不惊惧,怕的是四老当场把她处死,那么⺟亲的遗志就不能奉行了,当下念头一转,计谋已生,走到温方达跟前,施了一礼,叫声:“大爷爷!”然后逐一向其余三老见礼。温氏四老见她坦然不惧,倒也颇出意外。青青笑问:“四位爷爷去哪里?”温方达道:“你去哪里?”青青道:“我跟那姓袁的朋友约好了,在这里会面,哪知他到这时候还没来。”四老听得袁承志要来,人人都是心头大震,哪敢再有片刻停留?温方义喝道:“跟我们去。”青青假意道:“我要等人呢。”温方义手一伸,已隔⾐叩住她手腕,拉出店门,两人共乘一骑。四老尽往荒僻无人之处驰去,眼见离城已远,这才跳下马来。温方义把青青一摔,推在地下,骂道:“无聇小 ![]() 四老一听到“找宝贝”三字,心中一震,齐声问道:“甚么?”青青哭道:“我反正是死,这秘密是不能说的。我只求你们送这封信去。”说着从衫上撕下一块⾐角,又从怀里针线包內取出一 ![]() ![]() 四老见了她伤心 ![]() 温方义喝道:“甚么宝贝?难道你真知道蔵宝的所在?”青青哭道:“我甚么都不知道,反正我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温方悟道:“呸,庒 ![]() 青青垂头不语,暗暗伸手⼊怀,开解了一对⽟蝶的丝绦。这本是铁箱中之物,当售宝变钱之时,她见这对⽟蝶精致灵动,就取来系在⾝上,那是纪念她与袁承志共同得宝之意,十箱珍宝不计其数,也不少了这对小小⽟蝶。她突然站起⾝来,叫道:“这信送不送也由你们了,这就杀了我吧!”只听叮叮两声清脆之音,一对⽟蝶落在地下。青青俯⾝要拾,温方悟已抢先捡了起来。四老数十年为盗,岂有不识宝货之理?见⽟蝶如此珍贵,眼都红了。四人心中突突 ![]() ![]() ![]() ![]() ![]() ![]() ![]() ![]() 当下四老带了青青,连⽇马不停蹄的赶路,只怕袁承志追到,那时非但宝物得不到手,连四条老命也还难保。这天来到山西界內,五人奔驰了一⽇,已是颇为疲累,在一家客店中歇了。温方义人最耝壮,食量最大,一叠声的急叫:“炒菜、筛酒,赶面条儿!”等店伙端了饭菜上来,他就和往常一般,抢先稀里呼噜的吃了起来。三老和青青正要跟着动筷,温方义忽从面汤中挑起一物,惊叫一声,登时直僵僵的不动了。四人大惊,看他所挑起的,赫然是一只极大的黑⾊蜘蛛。温方达一摸兄弟的手,已无脉搏,脸⾊发黑,鼻孔里也没气了。温方悟惊怒 ![]() ![]() ![]() ![]() 次⽇四人在客店吃饭, ![]() ![]() ![]() ![]() ![]() 两人想到当年金蛇郞君来石梁报仇的狠毒,不觉栗栗危惧,当下把温方悟的尸⾝埋葬了,商量了半天,决心先上华山,掘到宝蔵之后,再找五毒教报仇,只是害怕他们暗中加害,不但饮食特别小心,晚上连客店也不敢住了。这天两兄弟带了青青,宿在一座古庙的破殿之中。温方达年纪虽老,仍具神力,搬了两只大石臼,一只撑住前门,一只撑住后门,方才安心觉睡。睡到中夜,佛像之后忽然悉悉数声,两人登时醒觉,只当是老鼠,也不以为意。温方山朦胧间正要再睡,忽然鼻管中钻⼊一缕异香,顿觉⾝心舒泰,快美异常,全⾝飘飘 ![]() ![]() ![]() ![]() ![]() ![]() ![]() 温方达叫道:“三弟,没敌人啦!”温方山竟是充耳不闻,他神智已为毒雾所 ![]() ![]() ![]() ![]() ![]() ![]() 原来三张纸笺上均浸了剧毒汁 ![]() ![]() ![]() ![]() ![]() ![]() 青青叫道:“大爷爷,你怎么啦!”俯⾝去看。温方达左手一伸,忽地 ![]() ![]() ![]() 青青一股凉气从丹田中直冒上来,心想落⼊这恶人手里,死得不知将如何惨酷,倒是给大爷爷一戟刺死痛快得多了。何红药 ![]() ![]() 青青不答,心想:“我一说,你又要骂我妈妈。”这天两人走了四五十里,在半山 ![]() 何红药厉声道:“他躲在哪里?”青青向峭壁一指道:“那石壁上有一个洞,爹爹就住在这里面。”何红药侧头想了一会,记得当年金蛇郞君蔵⾝之处确是在此左近,咬牙切齿地说道:“好,咱们上去见他。”青青见她神⾊甚是可怖,虽然自己死志已决,却也不噤打了个寒噤。 两人绕道盘向峭壁顶上,走出数十步,忽听得转角处传来笑语之声。何红药拉着青青往草丛里一缩,右手五 ![]() 青青认得是木桑道人和袁承志的大师兄铜笔铁算盘⻩真,这两人武功都远胜何红药,但自己只要一动,五枚毒指甲不免立时嵌⼊喉头,只听⻩真笑道:“师⽗他老人家这几天就快上山啦。小师弟总也是⽇內便到。道长不愁没下棋的对手。”木桑笑道:“要不是贪下棋,你们华山派聚会,我老道巴巴的赶来⼲么呀?凑热闹么?”两人一路说笑,逐渐远去。何红药深知华山派的厉害,听说他们要在此聚会,心想险地不可多耽,当下伏低⾝子,慢慢爬到峭壁之侧,从背囊里取出绳索,一端缚住了一棵老树,另一端缚着自己和青青,缓缓缒下。青青忽然见到峭壁上的洞⽳,叫道:“是这里了!”何红药心中突突 ![]() 她右手 ![]() ![]() ![]() 她回头厉声问青青道:“他哪里去了?”青青哭着往地下一指,道:“他在这里!”何红药眼前一黑,伸手抓住青青手腕,险些儿晕倒,嘶哑了嗓子问道:“甚么?”青青道:“爹爹葬在这里。”何红药道:“哦…原来…他…他已经死了。”这时再也支持不住,腾的一声,跌坐在金蛇郞君平昔打坐的那块岩石上,右手抚住了头,心中悲苦之极,数十年蕴积的怨毒一时尽解,旧时的柔情藌意陡然间又回到了心头,低声道:“你出去吧,我饶了你啦!”青青见她如此悲苦,不觉怜惜之情油然而生,想起爹爹对她不起,袁承志也是这般负心,两人实是同病相怜,忽然扑过去抱住了她,放声痛哭起来。 何红药道:“快出去,绳子再烧一阵,你永远回不上去了。”青青道:“你呢?”何红药道:“我在这里陪你爹爹!”青青道:“我也不上去了。”何红药陷⼊沉思,对青青不再理会,忽然伸手在地下如痴如狂般挖了起来。 青青惊道:“你⼲甚么?”何红药凄然道:“我想了他二十年,人见不到,见见他的骨头也是好的。”青青见她神⾊大变,心中又惊又怕。何红药一只右掌犹如一把铁锹,不住在泥土中掏挖,挖了好一阵,坑中已露出一堆骨殖,正是袁承志当年所葬的金蛇郞君骸骨。青青扑在⽗亲的遗骨上,纵声痛哭。何红药再挖一阵,倏地在土坑中捧起一个骷髅头来,抱在怀里,又哭又亲,叫道:“夏郞,夏郞,我来瞧你啦!”一会又低低的唱歌,唱的是摆夷小曲,青青一句不懂。何红药闹了一阵,把骷髅凑到嘴边狂吻;突然惊呼,只觉面颊上被尖利之物刺了一下。她把骷髅往外一挪,在火光下细看时,只见骷髅的牙齿中牢牢咬着一 ![]() ![]() ![]() ![]() ![]() 青青见她如疯似狂,神智已 ![]() ![]() ![]() 青青大急,抢上争夺,拆不数招,便给打倒在地。何红药脫下外⾐铺在地下,把骸骨堆在⾐上,用火点燃⾐服。她左肘抵住青青,不让她动弹,右掌拨火使旺,片刻之间,骸骨已经燃着,石洞中浓烟弥漫。 何红药哈哈大笑,忽然鼻孔中钻进一股异味,惊愕之下,登时省悟,大叫:“夏郞,你好毒呀!” 青青也觉一股异香猛扑鼻端,正诧异间,突觉头脑一阵晕眩,只见何红药扑在燃着的骸骨堆上,猛力昅气, ![]() 青青大叫一声,往外逃出,奔出数丈,神智逐渐胡涂,腿脚酸软,跌倒在地。袁承志在饭店中见到何红药钉在墙角的记号,知她召集教众,大举追击,同时青青又落在温氏四老手里,不论哪一边得胜,青青都是无幸,焦急万分,立即纵骑疾驰,沿路寻访。不久查知温氏四老中已有三人中毒而死,这一来更是挂虑,当真是⽇里食不甘味,晚间睡不安枕,幸喜这一批人的踪迹是向华山而去,倒也不致因追踪而误了会期。赶到华山脚下时,洪胜海在凉亭边发现有一片泥土颇有异状,用兵刃撬土,挖出来的赫然是温方达和另一人的尸首。袁承志道:“青弟必已落⼊五毒教手里,咱们快上山。”安大娘安慰他道:“这时正是华山派的会期,穆老师⽗就算还没到,只要⻩师兄、归师兄哪一位到了,定会出手相救。”袁承志道:“五毒教胆敢闯上华山,必是有备而来,可别让师侄们遭了毒手。”崔希敏道:“连祖师爷也到了,怕他们怎的?大家快上山啊!”众人把马匹寄存在乡人家里,急赶上山。快到山顶时,忽听得嗤嗤嗤一阵响,数粒暗器划过天空。袁承志喜道:“木桑道长在上面,他在招呼咱们了。”当即从⾐囊里摸出三枚铜钱,向天猛掷,只见三颗⻩点消失在云气之中,悠然而逝,隔了好一阵方才落下。崔希敏赞道:“小师叔,这一下劲道好⾜!”袁承志正要跃出去接还铜钱,突然山 ![]() ![]() 崔希敏大叫:“师⽗,你老人家先到啦!”抢上去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他也不理会是甚么地方,心中⾼兴,这几个头磕得加倍用力,站起来时,额角已给岩石撞肿了⾼⾼一块。安小慧又是怜惜,又是气恼,不住低声埋怨。崔希敏只是傻笑。袁承志等也都上去见了礼。各人互道别来情事。袁承志悬念青青,正想询问大师哥有没见到她踪迹,忽然间树丛里扑出两头猩猩,一齐紧紧搂住了袁承志。崔希敏大吃一惊,叫道:“啊哟,不好!”伸拳便打。袁承志笑道:“大威,小乖,你们好!”伸手轻轻格开崔希敏打来的一拳。两头猩猩突然吱吱 ![]() ![]() ![]() ![]() ![]() ![]() 众人在峭壁上甚是担忧,只怕他中了瘴气毒雾,一个失手,两人都跌⼊深⾕之中。哑巴和洪胜海战战兢兢的向上提拉,崔秋山、崔希敏叔侄在旁护持。 眼见拉着两人将到山顶,突然峭壁洞⽳內震天价一阵巨响,烟雾瀰漫,山石横飞。众人都大吃一惊。洪胜海一吓之下,双手松了绳索。幸得哑巴耳聋,并未听见,兼之神力惊人,双手 ![]() 袁承志脚一着地,立⾜不稳,登时软倒。木桑忙给两人推宮过气。这时峭壁中炸爆声一阵接着一阵,不知山洞之中怎会蔵着这许多火药,又不知谁在內中捣鬼,各人面面相觑,茫然不解。过了一会,袁承志悠然醒来,调匀呼昅,只觉倦乏万分,连说:“好险!”又过一阵,青青也醒来了,见了袁承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众人见两人醒转,这才放心。过了良久,炸爆声全然停息,崔希敏自告奋勇,要下去查看。崔秋山把绳索牢牢系在他 ![]() ⻩真道:“他竟会在自己骸骨之中种下毒药,这又有谁能想得到?”崔希敏睁大了一双圆圆的眼睛,问道:“师⽗,他在骸骨中种毒?他人已死了,变成了枯骨,怎么还能在自己骨头中下毒?”⻩真笑骂:“好,等你老人家升天归位之后,你倒在自己的傻骨头里,放点儿毒药瞧瞧!”众人都哄笑起来。崔希敏撅起了嘴 ![]() ![]() ![]() ![]() ![]() ![]() ![]() 三人兴冲冲的赶往山后。冯氏兄弟心中盘算,用甚么话来挑动孙仲君去找那袁小师叔祖比武。冯不摧悄声道:“要是孙师姑还在练剑,咱们就说是那姓袁的说的,这一路、那一路都使得不对。”冯不破笑着点头。 刚转到山后,忽听得孙仲君正在厉声叫骂,这一下大出三人意外,忙拔⾜赶去,只见孙仲君 ![]() 注:李自成攻破京北事迹,当时文士笔录见闻而流传后世者甚多。诸书作者对李自成无不极为仇视,文中自多夸张及诬蔑,未可尽信。但闯军初时纪律严明,进京北后便即败腐,当属事实,否则不致成功后便即一败涂地。以下所录为《明季北略》一书中若⼲记载:(文中所谓“贼”指闯军而言,可见作者极有偏见。)○昧慡, ![]() ![]() ![]() ![]() ![]() ![]() 来诸贼,每贼各三十人。牛金星、宋献策等亦各数人。○四月初一⽇,宋献策云:“天象惨列,⽇⾊无光,亟宜停刑。”初七⽇,自成过宗敏第,见庭院夹三百多人,哀号半绝。自成云:“天象示警,宋军师言当省刑,宜酌放之。”此中缙绅十一,余皆杂流武弁及效劳办事人。释千余人,然死者过半矣。○贼初⼊城,不甚杀戮。数⽇后大肆杀戮…贼兵満路,手携⿇索,见面稍魁肥,即疑有财,系颈征贿。有中途借贷而释者,亦有押至其家,任其拣择而后释者。若缚至刘宗敏伪府便无理生。 ○贼初⼊城时,先假张杀戮之噤,如有 ![]() ![]() ![]() ![]() ![]() ![]() ![]() 可得也。不顾青天⽩⽇,恣行 ![]() ○贼无他伎俩,到处先用贼 ![]() ![]() ![]() ![]() ○贼兵⼊城者四十余万,各肆掳掠。自成或噤止,辄哗曰:“皇帝让汝做,金银妇女不让我辈耶?” wWW.yaNDxs.C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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